说到这儿，画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子恒啊，你忘了我们是地府使了吗？
你这样的惩罚方式：会让世人以为地府与佛道实为一体。
这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再者，你这也有宣扬佛、道之嫌。我帮忘尘庵想办法，并不表示我相信那些。
我只是想让住持师太的那份理念、能坚持下去。
她就像季虹季院长，在帮助女子们摆脱世俗礼教方面、摸索着前进。
很难能可贵。这样能率先觉醒、并迈开脚步的人，很难得。
虽然住持师太的这一步、迈得有些偏了、有些急了，但我已经惩罚她了。
相信她会改正过来、并且持之以恒地传扬开去的。
忘尘庵，就是传扬之地，所以我想保住。
可我再申明一次：我个人，并不主张传佛信道。与其信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不如踏踏实实地去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的手和脚，去学习能力、去创造出自己想要的。”
说完，画棠深深地揉着眉心。
她知道，自己后面的这番话，对于目前崇尚佛、道的上上下下人来说，就是大逆不道的。
是比女子为官、更容易受到攻讦和鞭挞的。
可她还是想说：信那些、不如信自己。
还是想说：她不支持。
当然，也不反对。
因为：每个人的信仰，由每个人自行选择。
而且：佛、道在某些方面，比如医理、比如心性、比如劝善止恶等等，是好的。
尤其是：当人们面对无法挣扎的苦难、或病痛之时，它们，是他们心中一股赖以支撑的力道。
存在，即合理。
所以，画棠不会去反对，只是她个人不支持而已。
更不支持官员们去相信，因为官员们的肩膀上、扛着国朝和百姓们赋予的责任。
所以季铭在处置人犯上、引导着百姓们去注意寺、庵、道、庙那些，画棠就得批评。
因为季铭当时展示出去的身份：是王。
一个王者、一个官员的引导，那影响力，甚至比一个得道高人更大、更广。
这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佛、道相争之时，就会都先冲着皇帝、高官、高身份之人“宣讲”的原因。
一个官员、一个在民众中具有影响力的人，一言一行、真的是要慎之又慎才行。
画棠估计，季铭当时恐怕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庵里忙碌，又见自己放过了住持师太、以为自己信佛，想帮忙，所以才给想偏差了。
这事也怨自己，画棠心道。
她当时没有时间跟小伙伴们细细解释，然后事情就接着串儿地冒出来了。唉！
“你惩罚过住持师太了？怎么惩罚的？你不是放过她了吗？我还以为是你信奉佛祖呢。
当时你是不知道，你说服住持师太磕伏时，你的周身都散发着金光，看起来神圣极了。
要不是我一直认识你，只怕当时也给跪了。”
这时，郑佳欣一连串好奇地问了过来。
画棠就叹气。
看吧，都是这样想的……
“唉，”
画棠继续无奈，继续地道：
“我既然猜到了住持师太会再次来规劝我，我就想着，要怎么说服她，让她帮我们一起找出那个采花贼。
毕竟我觉得她是个好人来的，那时还没听到季悠说完铁钉的事情。我只想着说服了师太，就应该能很快得到结果。
那么，想要说服她，光靠嘴行不行？肯定不行的，对不对？
她也是极擅于用言语去引导别人的，我要说服她、哪怕她是个好人，也不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我特意……”
“想起来了！”
郑佳欣一拍巴掌跳起来道：“当时是黄昏，你站在背对着夕阳的地方。
难怪我们当时听季悠说事儿的时候、我觉得你站的位置怪怪的，有些刺眼。
因为我站在你侧对面的嘛。而季悠当时也没怎么看你，我还以为他在一边思索、一边说话，所以视线总向下呢。”
郑佳欣这话，也让季悠想起来了。
点头道：“是，因为画棠比我矮，斜阳的金辉刺得我有些眼疼，就用扇子挡着、或者看着画棠的脚尖说话的。”
季铭此时也抬起头来，问向了画棠。
“所以你才担心：住持师太会反应过来，才叫我们赶紧去弄告示的原因吧？”
画棠点头。
承认道：“师太又不蠢，她凌空而下与你对掌之时、眼神就虚了一下。
而我说服她后，她对着叩拜的方向就是夕阳。否则只要她叩拜完毕、抬起头、睁开眼。哈……幸好，她出现得比较晚，而按照规矩，她犯了佛法，叩拜就至少得是九九八十一个数，这才让我们脱身的时候，正好夕阳下山，能给我们争取到等她听到告示的时间。”
几人给听笑了。
一边笑，一边就冲着画棠竖大拇指。
不过，笑完之后，问题还是一连串的。
比如：画棠当时已经猜到了师太会来，为何又会想着去要问问她？
比如：画棠是如何猜出、采花贼就是师太的？
比如：既然猜出是师太、就应该会猜到师太未必肯束手就擒，当时怎么不是第一个念头就跑呢？
还比如：画棠到底是怎么惩罚师太的？
画棠听着几人接二连三的问题，苦笑道：“你们别急，听我解释。整座忘尘庵里，我们两次、共四天，在其中看见过的尼姑，是三十一位，护院尼占了二十二个。
可那些护院尼的年纪，都没有超过三十岁。且走起路来，脚步只比正常人略轻。
这说明：以她们的掌力，想要一掌将那么长的铁钉、给拍进树身或者廊柱，绝无可能。
就是季悠、熊庆杰，你们也做不到。季铭估计只能拍进去大半。
而我见过住持师太。她虽然面皮老皱、眼睛微眯，但她的两个太阳穴，略有鼓凸。
且她一直在捻动佛珠，掌心之中，我看得见：其上就有一小圈儿不明显的印记。掌中的老茧，也较厚。
但她的眼神、气息，都比较内敛。即便我不是习武之人，我也能看得出：她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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