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迈的渤泥国王头上缠着班丝布，以璎珞绕身，头着金冠高尺余，但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垂垂暮气，只是偶尔从眼神里会闪过精明之色。
他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信纸用生涩的官话对自己的长子说到：“不愧是天朝上国来的猛将，实在是太能打了。”
渤泥国王子年纪也以不小，披金戴银甚是豪奢，但他的官话却也是磕磕绊绊，显然是刚学不久：“父王，那岂不是更好，我们可用的士卒本就不多了，苏禄又派兵犯境，劫掠了好几个村寨。”
渤泥国的王子并未意识到危机来临，还以为对方真是想和自己和平相处。
“愚蠢！”
渤泥国王毫不客气的骂了自己儿子一句，不过显然他没有听懂，无奈只能用土语又骂了一遍：“我们若是对大明无用，将来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真以为就光凭那几封信的承诺就能行了？”
“你忘了占城的前车之鉴了？”
渤泥国王子有些不解：“占城？那不是被安南人攻陷了都城，然后大明天兵出动拯救占城子民于水火之中。后来的占城王心里感觉大明的救命之恩，又恐惧安南人的威慑，自愿将王位禅让的吗？”
渤泥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儿子实在是太蠢了。
他怎么放心将来把王位传给这小子呢。
王子的神色也有些暗淡，没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还愿意被自己父亲当着奴仆的面骂的，但他这时也只能忍下。
国王已经衰弱的经受不住任何一场政变了，否则又怎么会主动引狼入室，实在是在没有变化，国都要被苏禄给瓜分掉了。
国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交权给儿子，实在是太不成器，进取无胆退守无能，庸才一个。
但就如同王子不敢反一样，他也不敢贸然更换继承人，否则就要被旁国趁虚而入，父子俩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一起勉力维持着局面。
“消息都散出去了么？”
“已经安排好了，都知道那个汉人是从我们渤泥逃出去的叛将了。”
老国王摘下头顶沉重的金冠道：“还要再真一些，我年老体衰不能擅动，你去见他，请他回归渤泥，就说要为他洗刷冤屈，将谋害过他的人尽数流放，还愿意册封他为大将军，并将全国的兵力都交给他统帅。”
“对方会答应吗？”王子的表情有些纠结，有这样一个强人来坐镇，自也就不用担心周边国家来犯了，可又担心交出兵力后篡权夺位。
“肯定不会！”老国王有些神情悲愤地说道，“天朝来的将军又怎么会瞧得上我们渤泥的大将军，所以你回来后还要再去一趟，带着你最小的妹妹！”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
随着靖海侯吴祯而来的使者记录着自己在婆罗洲看到的一切，这个地方不愧是一块得天独厚的宝地，让他羡慕不已。
他原本是国子监的学子，因学番话极快被太子召入大本堂，背负着使命随军至此。
除了风俗地志外，使者还将吴祯手下黄总兵近来的所作所为都详细记上，然后小心的整理好，交由负责保护他的少年收好。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几个少年人，途中打听过几句知晓不是京营或是宫中宿卫出身，可好像也不是亲军都尉府的做派，不知怎么就担任了这么重要的职务。
不过黄总兵对他们也很是避讳，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显然是知晓一些内情的，不过这与他也没什么关系，如此更好。
没想到南洋也是如此的有趣，原先他还羡慕能随江阴侯出海远洋的大本堂同窗，如今看来，他的差事也不错，虽看的不如他们出海看的多而广，却有时间长居此地精研细究。
此刻，吴祯也开始庆幸自己来了婆罗洲，而没去苏门答腊岛是运气不错。
只要占领全岛，他就能真正意义上实现裂土分疆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吴祯又命令自己的手下们出门去寻遗民或是土番打听消息去了。
太子殿下许诺过，他们这些人只要尽心当差，将来所书所记的都将汇总成一部大典，是可以将自己的名姓刻在上面随书流传后世的。
吴祯之子吴忠看着远处蹲坐的土着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当地的语言在说什些什么。
他露出嫌弃之色，身旁的亲信凑过来说道：“昨日有弟兄告诉我，这些土着经常聚在一起，我们要不要清理干净，以绝后顾之忧？。”
那人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厚唇低声道：“不若小的安排人趁夜除掉这些土着，说出去就是害病死了，左右这些时日病死的弟兄也不少，死一些土着，病死了不算出奇。”
吴忠兵眉头一皱：“这些土着是低劣了一些，但也是劳动力。从大明来往此处的人毕竟不多，这些土着以后必然也是我们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使太子殿下就算知晓，也必能体谅！”
“还有……你们都是我父亲靖海侯的手下，就别给他惹了麻烦。裂土分疆的机会的就在眼前，你们有可能都是开国功臣，这一点你想必知晓。”
周旁的人也是附和着说了那人几句，虽说近来都攒下了不少金银，也有了不少女人侍奉，可心底里最惦记的还是衣锦还乡的事情。
除了个别泼皮破落户外，谁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出来搏命博个前程，换个荣华富贵。
当然衣锦还乡之后，还是要带着家人一起前来婆罗洲的，这里才会是他们将来的家园。
那人见犯了众怒灰溜溜的找了个理由退了下去，绕了几个弯儿后停下脚步，一个少年悄然出现在他身后：“看来靖海侯之子吴忠对那些土着抱有期待，觉得他们必然会效忠他们一样。”
“嘿嘿，那些土着将来是否会效忠靖海侯父子不重要。”
“重要的事太子殿下不喜欢土着。”
“他觉得这种岛上土着太多，对大明的长治久安不利，那就必须降低这座岛上的土着数量。”
靖海侯父子说得不算，太子的看法更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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