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会儿，便有小内侍打着帘子朝里头通报道：
“陛下，红樱到了。”
姜若瑶抬头，正见一脸怯怯的红樱挪着自己的步子往里头去来。
“奴婢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主子！”
红樱低眉敛目，恭顺而规矩的跪了下去，声音轻柔如晨间露水。
姜若瑶知道红樱性子，平日里把她保护得很好。
例如来皇后娘娘宫中晨昏定省这样稍有不慎可能卷入宫斗纷争的事情从来都是带着明荔出来的，唯恐红樱被他人陷害算计了去。
虽然重生归来的姜若瑶有意培养红樱变得坚强独立一些，可到底还是没舍得让她一下子面临太大的蹉跎。
毕竟，她与明荔，是她身边少有的自始至终都陪在她身边的人了。
说实话，因着红樱性子柔软的缘故，姜若瑶对她比对明荔还要宽和好些。
可没想到，两人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凤仪宫内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姜若瑶定定的看着红樱，只要在她那张依旧怯懦的面庞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红樱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双手在额前交叉，重重的伏下身子去。
皇后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姜若瑶，向红樱沉声问道：
“本宫问你，十公主指认你的主子经常打骂于你，可有这么一回事？”
满堂皆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红樱的回话。
姜若瑶更是屏气凝神，双眸一瞬不瞬的凝在红樱的身上。
直到此刻，她仍然不愿意相信她的红樱姐姐竟然已经背叛了她。
红樱低着脑袋，声音柔柔的，却像是一道惊雷一般劈在了姜若瑶的心上：
“是的，奴婢卑贱，能用这点卑贱的身体换来主子展颜一刻也是值得的。”
红樱没有歇斯底里的指责，只是声音轻柔的说着这个世道所有人都刻在骨子里的事情，却莫名的激起了大家的同情。
众人看向姜若瑶的眼神，有同情，有嘲笑，也有鄙夷。
姜若瑶的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着红樱不动的身形，淡淡的声音为她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皇后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可有什么凭证？”
红樱抬起头来，一张娇白的面庞上已然流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樱唇颤抖轻轻咬着贝齿，似乎是受尽了委屈而不敢言说。
一双盛满了水意的眸子柔柔的看向皇后，良久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说着，红樱抬手一颗颗的解开了她宫女衣装上的盘扣，简单粗糙的衣裙自她的肩头滑落，露出她细腻雪白的肌肤。
红樱生的很美，小巧嫣然，有种烟雨江南的朦胧美，一身肌肤更是胜雪般白净。
只是那雪白的肌肤上此刻正纵横交错着各种各样的疤痕，有旧的暗红色的痕迹，有新的还结着痂的伤痕。
正如一匹雪白如暇的绸缎上骤然被人那滚了鲜血的鞭子狠狠抽过一般，看着触目惊心。
众人凝神瞧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都是十一公主做的？”
皇后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
“是。”
红樱低垂着眉眼，任由自己眼角一颗一颗的泪水掉落下来，如海棠垂泪般让人心碎。
一边掉着眼泪，红樱一边举起自己的胳膊：
“奴婢这胳膊上的伤是殿下年幼时要桃花树上最高的那一朵，奴婢个子矮够不着，殿下拿桃花枝抽的。”
又偏过脑袋，露出雪颈上一片殷红的痕迹：
“这是奴婢为殿下熬煮鱼羹时一时多放了糖，被殿下兜头拿滚烫的鱼羹泼洒的。”
说着，还要继续将衣裙褪下。
“够了！”
皇后沉声阻止了她，继而转头沉沉的看向姜若瑶：
“十一公主，你有何话说？”
姜若瑶张了张嘴，在对上红樱那双盛满了无辜泪水的眼睛，干涩的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不可能！”
姜若瑶身后的明荔却率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
“陛下，奴婢正是十公主口中的与殿下一同长大的两个宫女中的另一个，奴婢名叫明荔。”
“你有何话说？”
皇后淡淡的问道。
明荔有些焦急的与姜若瑶对视一眼，强自镇定了心神回话道：
“奴婢和红樱一样，都是与殿下一同长大的，没道理殿下打骂红樱的事情奴婢却半点不知情，红樱的话并不可信，望陛下与娘娘明鉴！”
红樱凄然的一笑，看着明荔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明荔姐姐，咱们虽然是奴婢，是殿下的奴婢，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咱们也是有性命的，有尊严的，不该就这样被人践踏在脚底下的！”
“红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荔像是第一次认识红樱一般，与她日夜相处了这么久，明荔从来不知道红樱竟然如此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红樱温柔的伸手拍一拍明荔的肩头，柔柔的一笑：
“明荔姐姐，殿下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陛下的亲生女儿。纵然殿下一时犯了错误，陛下也不会对殿下太狠心的，只要殿下诚心悔过，便还是陛下最喜欢的公主的。”
“可是我们不一样的，我们只是奴婢，在这宫中，只有最最不值钱的性命一条。奴婢实在是怕极了，怕就这么死在殿下的鞭子下面，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明荔双唇颤抖着：
“红樱，你到底在说什么！”
红樱唇角扯起一个淡如云霞的微笑，伸手探向明荔的衣襟盘扣处。
明荔下意识的往后一闪躲，避开了红樱的手，怒目圆睁的逼视着她：
“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让各位主子看一看你身上的疤痕啊！明荔姐姐，你忠心耿耿一心要为殿下遮掩这样的丑事，可你身上的疤痕却是消除不了的。”
红樱满目真诚的看着明荔。
明荔手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衣襟，手指攥得发白，手指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姜若瑶垂着眸子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唇角讽刺的勾起了笑容。
原来，红樱打的是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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