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心梦起身，循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走到阳台。
初春的雨透着丝丝凉意，空气里混着雨水和泥土的清香，阳台不远处那棵桂花树依旧枝繁叶茂，翠绿笔挺，四季如一。
一扫昨日的疲惫和困顿，心梦换了身衣服，拿上雨伞准备出门。
一旁的洛洛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小猫一样弓着身子，眉头紧锁。
关门声想响起，洛洛一惊，睁眼迷迷瞪瞪的看了眼空了的床铺，翻了个身继续睡。
心梦撑着伞漫无目的的走在雨里，穿过学校的林荫小道，绕过往日喧嚣繁华的花街，最后进了一家名字叫"一念"的咖啡店。
咖啡店的对面是某团的外卖点，下午2点，正是外卖员闲暇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外卖员提着餐，回站点休息。
送完最后一单，高宇点了下线，骑着自己改装过的小车回站点休息。
虽然穿着工作服，虽然戴着头盔，裹着面巾，心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高宇。
高宇瘦了很多，摘下面巾后的脸上满是疲惫，曾经那个满眼是光的少年，已然被磨灭殆尽。
时间对高宇俨然格外的残忍。
心梦强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低头想要喝点东西压一下，却在一杯咖啡入喉后，落了泪。
心梦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一定是服务员忘了放奶放糖了，不然这咖啡怎么能那么苦，一入喉便苦到了心坎上。
“高宇，吃了没？”站点里的老员工一边找筷子，一边招呼高宇，“来，一起吃点？”
高宇摇了摇头，找了个相对长一点的桌子直接就躺了下去。
“不用，吃过了。”
是的，他确实吃过了，送餐的路上，胃饿的抽疼，他就顺手买了块烧饼。自从干了外卖这行后，一日三餐就没定点过，每日只有饿与不饿。饿了，就吃点，不饿就继续跑。
“你这样不行呀，高宇，这样会把身体搞垮的。别年纪轻轻的不当回事，上年岁你就懂了，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老员工摇了摇已经躺下的高宇，“来，起来，吃点再睡。”
高宇并没有起身，疲惫至极的他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只是摆了摆手。
从早上的6点到下午的2点，只要有单，他一刻也没有停过。
累吗？累，累极了。
老员工叹了口气，将拨出来给高宇的饭又重新拨了回去。
他就没见过这么拼的孩子，不要命似的。
站点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清秀的姑娘，和高宇年纪相仿。
这姑娘老员工认得，总过来给高宇送饭，高宇却从来没吃过一口。
高宇也从来没说过她是谁，大家也都只当是喜欢高宇，追求高宇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心梦也认识，虽然卸去了婚纱照里精致的妆容，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给高宇送饭的姑娘，高宇的结婚对象。
不，现在应该是前妻了。
老员工看了眼略显拘谨的小姑娘，轻轻拍了拍高宇，轻声说道，“高宇，人家又来给你送饭了。”
高宇此刻疲累极了，眉头微蹙，却还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坐起身。
往日里，高宇总会沉着脸，让她不要再过来了。
而这一次，高宇却只言未语，转而起身，直接抱起头盔，推门离开。
心梦看到高宇推门，倏地转过头，收回视线。
自然，也没看到扶着玻璃门，眼眶瞬间猩红的高宇。
虽然隔着条马路，高宇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咖啡店橱窗里的心梦，那个转头故意避开他视线的心梦。
那个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的身影，一颦一笑早就被刻进他骨血里江心梦。
那个他心心念念，放不下，却再也配不上的人。
“高宇。”
送饭姑娘轻声唤高宇的名字，这样失态的高宇，她还是第一次见。就连高宇母亲去世的时候，高宇都没有那么激动。也许是早就做好了母亲会离开的的心理准备，也许是长期的治疗和照顾已经让人麻木。高宇母亲离世的时候，高宇是悲伤的，却也是安静的。
可是今天的高宇，下颌线紧绷，眼眶里泛着猩红，握在玻璃门把手的手上青筋暴起，一副恨不得把门把手握碎的样子。
“高宇。”
送饭姑娘不明所以，又叫了他一声。
良久，高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握着的门把手，退回到原本睡觉的桌子边。
心梦的心，七上八下。既害怕高宇看到自己，又怕他看不到自己。
忐忑间，一点点将头转向玻璃橱窗外，再次看向对面。
对面的高宇并没有推门离开，而是坐了下来，接过送饭姑娘手里的保温桶，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许是高宇吃的太急，原本还在给他夹菜的送饭姑娘又赶忙去给高宇接了杯水。
虽然隔得远，瞧不真切，但是姑娘焦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装的。给高宇夹菜时，动作温柔，隐约给人一种体贴入微，两人感情很好的感觉。
或许她不应该难过陪在高宇身边的人不是她，而是应该欣慰，欣慰高宇的身边，还有人可以陪着他，照顾他。
虽然这个人，再也不可能是她。
高宇接过送饭姑娘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而心梦的泪水，也在高宇结果水杯的那一刹那，彻底决堤。
高宇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对面咖啡店的玻璃橱窗上，空空如也。
心里像是被什么划拉开一道大口子，虽然已是暖春，却像是有寒风呼啸而过，卷席着伤口，一瞬间疼到窒息。
高宇不知道心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他知道，江心梦，再也不会回来了。
难过，不舍，一瞬间席卷上心头，高宇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在米饭上，无声的，止不住的。却再也落不进心梦的眼里，心梦的心里。
这样，已经很好了，这么落魄不堪的他，只能是她的拖累，既然做不了助她高飞的羽翼，就不要做牵绊她高飞的线了。
未来，会有更好的人陪在她身边，爱她，疼她，护她。
只是这个人，再也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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