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雨檬都守在沈洛云身侧，她昏睡了两日，期间辗转醒来过喝了一些药饮复又睡去。
直到第五日，沈洛云才恢复神思，能靠在床榻上吃些清粥。
期间曹间雪来探过，但都被她婉拒了。想见的人没来，不想见的却上赶着一般。
滑胎那日发生的事雨檬和她说了，曹间雪得知后亦是狠狠罚了那个婢子。
亲自送来不少补品，说是觉得有愧于沈洛云。
“有愧？”沈洛云眼眸噙着冷意。她倒是会给自己找时机彰显自己闺秀出身识礼明事。
从头到尾，沈洛云都没有问过岳萧炽，雨檬看着眼前瘦到双眼深陷的沈洛云。
难免忧心，似想抚慰她：“主子，药郎说了，您身上的赤寒毒都断根了，主子还年轻，万事要往前看。”
沈洛云靠在床柱上，一双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她抚了抚平坦的小腹，侧过头看着窗外。
她当然知道要往前看，不往前看，怎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起风了，雨檬转身去将那窗合上：“主子这是小月子，可不能大意了。吹了风，日后会留下头风的遗症的。”
沈洛云看雨檬面色青黄，眼下的黛色甚浓：“倒是辛苦你了。”
“主子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这本是婢子应做的。”她走回床榻前，拉了拉滑下的锦被。
“你到斜榻上休息一下，眼下我也乏了。”沈洛云支着身子，滑到那锦被下。
雨檬知道她心中仍是郁郁，但也不好多言，给她扯好被角，便兀自坐在那斜榻上守着她。
或是太累了，不知不觉雨檬竟睡着了，仿若听到衣摆摩挲的声音，她忽的睁开眼。
只见沈洛云床前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玄色衣衫，乌发琯顶。
“爵...”她正欲请安，岳萧炽回过身，修长的指头比在薄唇上，示意她收声。
雨檬默默欠了欠身子，便退到外室。
岳萧炽轻轻坐在床榻上，修洁的指尖划过沈洛云的额际，将她垂下的青丝捋到耳后。
因滑胎后她元气大伤，一旦入眠就睡得极沉，此刻她呼吸清浅绵长，只是秀美的长眉偶有微蹙。
她面颊白的几乎透明，面颊上细微的血管都可见。岳萧炽轻轻抚上，心间不自觉的抽紧。
才这些时日没见，她竟清减至此。他眸色沉沉，在她身侧坐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去。
已是深秋，岳萧炽行在萧索的风中，神思复杂。
......
晃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岳萧炽再也没有来过。
那日沈洛云醒后，雨檬告知她岳萧炽来过，她也只是浅浅笑了笑。
沈洛云不知该如何说，很多事情，似都随着她体内那抹温存远去了吧。
无数次，想着再见他时，问他为何这般对自己。
但他也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一开始，都是她自己高看自己了。
许是那体内赤寒之毒尽去了，沈洛云身子恢复的也快。
雨檬日日熬药煮汤，她都悉数吃下。此时面色已经复暖一些了。
她看着那八棱铜镜中的自己，明眸莹肌，眼中的清幽此时却是沉然。
沈洛云已经明白怎样更好的保护自己，那便是藏住自己，藏在这光鲜的皮囊之下，藏在这和悦的面色之下。
她似乎开始明白端睿鹤，明白他的风和日丽。
真正的绝情，莫过如此，不动声色，不露痕迹。
她打开放在铜镜前的沉木锦盒，那枚玉兰挂件安静置于内，她轻轻抚上。
这样美好的东西，总不可能这般不见天日吧。
“雨檬。”她面上浮起轻笑，柔声唤道。
雨檬在一侧整理一些冬衣，这西朝冬日来的快，她将沈洛云的冬衣晒晾后准备放回衣箱中。
“她还是每日都来问安吗？”沈洛云拿起那锦盒中的玉兰挂件，淡淡问道。
“是呢主子，间雪夫人每日都会来问安。”雨檬怔了怔，沈洛云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这曹间雪知书达理，性格柔婉，对谷中下人个个都是和善至极。
沈洛云小产后，她还是每日来问安，眼下这谷中人人对她都是赞不绝口。
说她虽是千金出身，可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前几日遇到红嫣在训斥一个务房婢子，她还出言相劝替那婢子解了围。
就连岳萧炽，似乎对她也很是喜欢，几乎夜夜都宿在她处。
沈洛云面色无波，只默默把玩手中的玉兰挂件。
“今日若她来了，就请进屋里吃口茶吧。”她抬眸，柔柔对雨檬一笑。
“是，主子。”雨檬也不多问，沈洛云愿意见，那便见。
大约到了午后，曹间雪果然就来了，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婢，阵仗不容小觑。
“间雪来给姐姐问安了，不知姐姐今日身子可好。”她在院外，柔声徐徐。
曹间雪穿了一身翠色落纱杭缎百褶苏裙，峨眉淡扫，长发琯起梳着一个别致的婷曳髻。上面别着一颗东珠，
那东珠柔光辉华，一看就不是俗物。她面色恬静，闺秀二字，在她身上绝不有失。
雨檬打开门，福了福身子：“见过间雪夫人，我家主子请夫人到室内叹茶。”
曹间雪愣了愣神，随即又柔柔笑着：“看来姐姐今日精神好。”说罢便款款入内。
沈洛云坐在矮榻上，蜷着腿靠在身侧的软垫，见到曹间雪，浅浅笑着，正欲起身。
曹间雪疾步上前：“姐姐快别起身，好好歇着。”
沈洛云轻轻点头：“那要谢过间雪妹妹体谅了。”
她今天没有称她为间雪夫人，别人一口一口的姐姐叫了那么长时日，自己再端着也是无趣。
“姐姐肯见我就好了，间雪想着莫不是那日我那小婢没有分寸，让姐姐受苦了，姐姐气恼于我。所以才不肯见我。”
她峨眉微拧，萋萋楚楚。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呢。
沈洛云微微支起身：“我哪会因一个下人和你置气，只是这身子一直没恢复，又是小产，怕给你沾了晦气。”
“姐姐这是哪里话。”她抬眼看着沈洛云，眼前的女子，虽依有病容，但容颜绝色，在这病容下更显纤柔。
“好了，你快别站着了。”沈洛云微微抬颌示意雨檬伺茶。
曹间雪落下身子，看到沈洛云手中握着一个玉兰挂件，那玉兰栩栩如生，透着芸芸的柔光，似月色朦胧，又似花瓣一般细腻。
真是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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