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琊走近来，见眼前人枕在臂弯中，只堪堪露出些侧脸。
那双银朱色的指甲和头上精致的发饰倒更引人注目。
薄野琊倒犹豫再三，不知现下是否要抱她去榻上睡觉。
不过，看着她头上的珠翠，一个问题浮上心头——戴着这些首饰也挺难受的吧？倒不如现在就把发髻松了。
而此时紧闭双眼，伏在上官凝只知他就站在身前，却不知他要作甚，一片迷茫之中。
只听得衣衫摩挲，薄野琊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要去取上官凝头上的首饰。
凤钗，玉簪，骨笄，掩鬓，花钿，挑心，分心……这些饰品，薄野琊不尽认得，但一个一个从她发中抽出，想想也不难。
他只是很怕饰品勾到发丝，叫她吃痛，说不定就将她弄醒了。
说到吃痛，他不禁回想起上一次碰女人的钗环首饰的情景。
那还是在上官凝是准太子妃时，先帝举办的家宴上，薄野琊亲自选了玉簪，当着众人的面，给上官凝簪上，以表珍重。
那时薄野琊不小心弄疼了上官凝，后来是他用手托着她的后脑，才将簪子完整地插进秀发中。
就像现在薄野琊取簪子，也是扶着她的脑袋，一寸一寸地慢慢取下。
上官凝还是一动也不敢动，任他在上面摆弄着。
但她实在耐不住性子，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些左边露出一些的眼睛。
看不到什么光亮，因为薄野琊的深色云袖就挡在眼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拂动。
但恍惚中，上官凝看见了他露出的里衣袖子，还有刚劲有力的腕部。还未看清，上官凝就谨慎地闭合了眼睛，生怕他发觉。
发饰都取下，上官凝的发丝随着薄野琊的手垂下，如锦如瀑。
薄野琊还暗喜，自己一通操作并未嘈弄到眼前人，殊不知是眼前人故意为之。
头上没了束缚，上官凝倒是觉得轻松些，只是耳上坠着的玉雕镶珍珠八宝耳环仍显累赘。
薄野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凑近在上官凝耳际处，就要将脸庞挨着她的下颌。
外侧微粉的耳朵上，坠着耳饰。
薄野琊慎之又慎地去取，鼻息触碰上官凝的皮肤，温润又敏感。
上官凝燥热起来，呼吸没了匀称的节奏。
薄野琊警觉地看向她的脸，露出的侧颜微微泛红，睫毛陡然一动。
“呵~”薄野琊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故意在她耳边吐出一大口热气。
上官凝下意识微耸了肩膀，心中知觉不妙。
“另一只耳坠，你自己取吧。”
薄野琊直起身子，将手中的耳坠放在取下的头饰旁边。
上官凝缓缓起身。
“咳咳咳~”
“没想到功亏一篑了，本来以为可以再装一会儿的。”
她毫不露怯，直愣愣地看着薄野琊。
“什么时候醒的？”
薄野琊顿一顿，幽着眼睛补充。
“还是说，你根本没睡？”
“哈哈哈~”
上官凝朗声笑了。
“我不至于让你揣测到这个地步吧，怎么可能在这儿趴这么久装睡啊！”
“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你了，朕觉得，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儿。”
上官凝撇撇嘴。
“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以我的耐心程度，不可能装睡这么久。”
薄野琊轻哼一声。上官凝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确实并不是一个忍耐性强的人，或者说，她毫无忍耐性。
“也对，看来是朕疏忽大意了。”
上官凝理了理长发，将目光放在桌上摆放整齐的头饰上。
“不过很感激你帮我卸了钗环。”
上官凝戏笑着，偏了头去取另一只耳朵上的耳坠。
“你的动作比侍候的宫人还要轻柔。不亏是陛下，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好。”
她继而将那坠子在薄野琊面前晃晃。
把皇帝和侍奉的宫女相比？她这话说得倒明里暗里揶揄他。
薄野琊目露鄙睨地睇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上官凝前倾了身子去拉他的手臂。
“去哪儿？”
她仍是坐着，仰头看他，眼睛甚是明亮。
薄野琊不回首，反倒要掰下上官凝的手。
上官凝死死地抓着不放。
薄野琊看着她，一字一词道：“去，沐浴，更衣，睡觉。”
“那……”
“那你说讨教书法之事，下次吧。”
薄野琊打断上官凝的话，自顾自回答。
但上官凝想说的是“那我随你一起。”
讨教什么书法，倒是上官凝的托词。
“放手。”
这句话不冷不热。
“不放。”
上官凝说得坚定。
“……”
见薄野琊像是有些许怒色，却又不肯将事情说开，上官凝索性主动询问。
“你怎么忽然变脸了？方才还好好的。”
薄野琊仰着头，有些高傲的样子。
“是谁偏要装睡来打趣朕，是谁揶揄朕……”
上官凝起身来。
“我？”
“我只是一时好奇你若是见我一直睡着，有什么举动。且我也没有揶揄你 ，我是实实在在地夸你细心，周到。你怎么揣测错了我的意图？还想和我置气？”
“……”
“哦~是朕的错了？”
薄野琊转过头来看她。话虽这样说，脸色却洋着笑意。
“哼，不是你的错，那就是你的‘心眼’的错，它太小了。”
上官凝说着，另一只手攀上薄野琊的胸口，笑着拍了拍。
“你不仅是个小心眼儿，还是个闷葫芦。”
她此时的眼眸是如此的妩媚，叫人心波荡漾，惹得薄野琊轻笑。
“你不仅喜欢捉弄，还能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
薄野琊正要去把住她在胸口撩逗的手，上官凝却笑着抽离了双手。
“时辰不早了。沐浴，更衣，睡觉，你自己说的。”
上官凝言语俏皮，倒着几步走。
薄野琊保持着身形仪态，脸上却肆意地笑着。
待上官凝转身去，他才紧几步跟上去。
薄野琊不明上官凝今日的来意，也没琢磨透彻她的一言一行。但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一步。至少，在薄野琊知道抽空去凤栖宫用膳后，上官凝也主动来君临殿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说。
这应该就是周灵儿讲的道理中，所谓的“你来我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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