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闹得全国瞩目，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医者站出来说自己可以救这些人，哪怕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你觉得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顾辞的声音凝重，字字句句都说在要害。
“他们会让你公开治疗方案，尤其是关键部分。你可以不公开药剂配方，但只要将治疗的关键部分公布于众，药剂师圈子里不乏天才，他们一定会按照你的治疗方案研究，你觉得他们会永远不能发现其中关键吗？”
程鹿眼底的兴奋渐渐冷却。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全国上下，包括国际上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果她能解决辐射带来的伤害，甚至能从死神手里抢人。
这件事就不可能轻易过去……
一边是数十条人命，一边是自己的安危。
当两者放在天秤上衡量时，她迟疑了。
顾辞轻轻拥她入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父母，有家人，有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宝宝，还有我……”
顾辞是在恳求她。
她听出来了，他字里行间的恐慌。
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她的心也是一团乱麻。
她咬着下唇靠在他怀里，两人安静无声。
好一会儿，她才说：“我……会慎重的，我不会去救他们。”
这段话说得她好艰难。
明明身为医者，有办法却因为自保不能拿出来，这种滋味苦涩内疚，难受极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落下细密的吻。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会让浩丰集团插手这件事，如果他们……不幸离世，后续的抚恤以及他们家人的生活我都会很好的安排，你放心吧。”
顾辞何尝不知道她内心的挣扎煎熬。
但他没有办法。
怀璧其罪的道理，人人都懂。
程鹿能做出超越传说品质的药剂，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药方可以公开，治疗方案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就是不想曝光一点点有关于她的事情，因为这将带来多少风浪，他根本无法预计。
他自私了，因为想守住她。
这一点，他明白，她也明白。
回到家，两人依旧像往常一样吃饭、聊天、说笑。
程鹿努力将医疗中心的那两个人抛在脑后，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医疗中心的手段再高超，浩丰集团给予的资金再雄厚，也挡不住那些人的每况愈下。
几天后，办公室里，李秀梦匆匆而来。
“还有传说级的恢复药剂吗？”她额头上都是汗。
“昨天我刚制作了三十支，都送去治疗室那边了。”程鹿说。
“不行，远远不够……”李秀梦额前的刘海都被打湿了，“情况太糟糕了，原本昨天看着还行的，今天就不行了，他们的情况恶化得太快了。”
程鹿垂下眼睑，不想让对方看穿自己的心事。
李秀梦见她这个样子，还以为是她内疚自己没能帮上忙。
李秀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这两个病人怕是早就撑不住了。他们已经算幸存下来的人当中，活得比较久的了。”
程鹿咬着下唇：“其他人呢？”
“昨天又没了两个。”李秀梦满脸痛心，“其中有一个还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
程鹿微微一惊。
李秀梦苦笑着：“这个难题目前医学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治，我们尽力了……”
刚说完，李秀梦又被电话叫走。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李秀梦刚才留下的那句话始终回荡在程鹿的耳边。
尽力了……
她尽力了吗？
显然没有。
眼前一片模糊，眼泪自己就跑了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情绪如潮涌一样，根本停不住。
朦胧间，她仿佛看见了师父沈冲。
那一年还很稚嫩的她跟着沈冲一起学习药剂学，那是一场启蒙课。
沈冲笑着对她说：“在哪儿不重要，做什么岗位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你要有一颗医者的心。小鹿鹿，你明白什么是医者的心吗？”
医者……
原来那个时候，沈冲就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医药双修。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她又怎么能畏缩不前？
程鹿快速擦干脸上的泪痕，一头扎进研究室里。
调动体内的能量，处理药材，提纯，淬炼！
每一步都贯穿着她的专注。
直到一声轻轻的砰的一声响起。
她手里药剂瓶中的药液呈现出淡淡的白光。
成了！
她成功了！
成功提取药液，成功融合，全新的药剂配方诞生了！
程鹿快速包装好这支药剂，在纸上刷刷记下简单的配方内容，然后拿着这支药剂匆匆赶往治疗室。
治疗室里一片忙碌，兵荒马乱，糟糕至极。
李秀梦：“你怎么来了？”
程鹿换好衣服，做好消毒：“我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胡闹，这儿现在人手都够，你只要在后方做好药剂就行了。”
李秀梦还是担心她的身体。
“没事的。”她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冲着李秀梦笑了笑，“我有了个新办法，让我来试试吧。”
“可是……”
“反正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治疗手段，所有一切的努力都只是在拖延时间。”
程鹿一针见血。
李秀梦嘴角发紧。
虽然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
程鹿进了治疗室。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纱布。
有些地方的纱布已经渗透出血水。
但这些纱布明明刚换上没多久，可见病人的情况有多糟糕。
另外一边的病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都到了这个份上，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判定了他们的死亡，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各种药剂或是用药里都加了麻醉成分，所以他们现在还没觉得特别疼。
那老人看到程鹿来了，张了张嘴。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没力气再说了。
程鹿靠近了，终于听清老人说的话。
他说——“谢谢，不用麻烦了。”
瞬间，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咬着牙，狠狠将情绪压下去，站在治疗台前开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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