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眼睛红红地开口，“外婆的病情恶化了，说是好一段时间生活不能自理了，送去医院检查，肺癌晚期，医院说年纪大了，治疗下去没意义，让带回家，现在已经不怎么吃东西了，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哽咽着说完，南溪已经泪流满面。
顾之年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越擦，南溪的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越流越多。
索性将她揉进怀里，一向是有洁癖的人，却是让南溪用他身上的衬衫擦眼泪。
温声哄道，“不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我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出发回去，好么？”
南溪听到回家两个字，就点了点头。什么也顾不上就跌跌撞撞往外走，恨不得马上就到家。
还怕自己赶不上见外婆最后一面。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起小时候总喜欢跟外婆睡一张床，还很童言无忌地跟外婆说，让外婆不要那么快死，等到她结婚的时候再死。
现在她后悔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了，她希望外婆一直好好的，能看着她的孩子出生，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顾之年看南溪脸色苍白，脚步踉踉跄跄，心里心疼得要命，也顾不上跟家里人说明情况，抱起南溪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到了停车场，把人抱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马不停蹄地往青溪县赶，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
一个小时就到了村里。
南溪下车的时候，正值黄昏，村里大山环绕，一出车门就能看到山的后面残阳如血。
跑进屋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江淑君在床上半靠着，宋岚就在床前坐着。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半截，可还是悬空着。
江淑君这会正拉着宋岚的手碎碎叨叨地念着，“南溪呢，南溪怎么还没回来，我都有好几年没见过南溪了。”
宋岚眼红红，“南溪在江城呢，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就能回到了。你也别念叨了。”
“我这脑子越来越不行了，南溪在江城工作这事我都忘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南溪有没有男朋友了？这孩子跟我说过，要我等她结婚了才走的，我可能是等不到了，你爸昨天晚上给我托梦，说是马上要来接我了。”
江淑君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脑子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大概率是不清醒的。
宋岚声音有些哽咽，“南溪已经结婚了，你也别老是记挂着她。”
南溪听到这句话，也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村里有那么一个迷信说是，快要去世的人，都会提前梦见已经去世的人过来接。
还是身后的顾之年准确无误察觉到异样，将人给扶住。
宋岚抬眼看到南溪进门，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你们回来了，刚好，你跟你外婆说说话，我去给大家做饭。”
“行。妈你去吧。”
南溪本来想摇头，她一点都不饿，嘴里是苦涩的，喉头像是哽着东西，也根本吃不下饭。可想了想，就算她不吃饭，外婆也要吃饭，其他人也要吃饭，她不能那么自私。
江淑君顺着声音看向南溪，开始还迷茫，“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就没见过？”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伸出手来摸着南溪的脸，“是南溪呀，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要是在大街上看见，外婆肯定是认不出来了。”
说着又抖抖索索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包豆浆粉来塞到南溪手里，“这是前几天你妈给我拿的，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喝这个。”
南溪本来是打算不哭的，进门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要笑着，因为知道外婆肯定不想见到她哭，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拼命地擦，拼命地忍住不掉眼泪，可还是控制不住。
外婆小时候就是这样，有好吃的，或者是外人给了什么新鲜的东西，都舍不得吃，会藏着给她留下来。
“你这孩子，哭什么呀。”江淑君这会脑子特别清醒，看着南溪身后的顾之年，“宋岚说你结婚了，我还不知道，我这脑子坏掉了，什么都记不清楚，这是你的丈夫吧。”
南溪哽咽着想回答，却是说不出话来。
还是顾之年帮着接了话，“是的，外婆。”
江淑君看着顾之年眉开眼笑，“好好好。”又对着南溪絮絮叨叨说，“听到没有，他也叫我外婆了，真的是个好孩子。外婆知道你的眼光肯定错不了哪里去。”
又语重心长地对两人说，“你们两个既然结了婚，那就要好好过。我听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吵架说离婚的，你们可不要那样，吵架就吵架，谁不那么生气就谁来哄人，这婚姻里面都是要互相迁就互相扶持着，才能过一辈子的。”
南溪眼泪掉得越来越厉害了。
外婆已经很久没有头脑清醒地说过那么多话，觉得外婆像是在交代遗言。
记得很清楚，宋岚说过外公当年去世之前，就是重病了很久，突然就精神了起来，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人，突然起了床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开始给宋岚交代遗言，宋岚还以为外公是病好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江淑君也就脑子清醒了一小会，然后又开始糊涂了起来，穿上鞋就要往外走，“时间不早了，宋岚说南溪这孩子要回来了，我得赶紧去村口接她。这孩子从小就怕黑，外头天都黑了。”
还是南溪好说歹说将人劝住，才重新躺回床上。
嘴里还在对着空气叽里咕噜说着胡话，“老头子呀，你说宋岚这孩子那么聪明，一点都不像我们俩，是个能读书的料，你可不要让她辍学了，村里那些人说什么供女孩子上学就是亏本的，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可不能耳根子软听了，那些人都是自己不好，就盼着别人也过得不好，是眼红宋岚这孩子聪明。”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老头子，你也别透露出去，宋岚不是我们亲生的。这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心眼敏感，要是知道自己不是我们亲生的，那得有多难过呀！这个秘密，你是死了也要带到棺材里面去的。”
南溪有些震惊，宋岚居然也不是外婆亲生的女儿。
可觉得又不可能，这小村里什么小道消息都能传得人尽皆知，要是宋岚真不是江淑君亲生的话，村里的人肯定是会在背后讨论的，可她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话。
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江淑君脑子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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