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好房子，一行人坐上牛车离开县城。
路过国营饭店，程柏东叫停驴车，到里面买了十个大肉包子，又打包了两道荤菜，红烧肉和酱肘子。
东西放进驴车里，程柏东又往旁边的百货大楼转了一圈，买了些礼品。
毕竟做客没有空着手上门的，回老家回的急，没来得及在京城置办，到了老家总得找地方备点。
驴车走起来晃晃悠悠，程柏东剥了块棒棒糖塞进王乐乐小朋友的嘴巴里，王乐乐含着糖，高兴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到了程庄村，正好是中午下工的时间，从进村开始，就不断的有人跟程柏东打招呼。
驴车被迫停下，程柏东下了车，按照辈分叫人。
“富强哥，下地刚回来？”
“三爷爷，您身体还好吧？”
他说着话，从口袋里拿出刚从县城百货大楼新买的烟，撕开包装，从地面倒出好几根出来，给乡亲让烟。
正寒暄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
“程柏东？！”
“你回来了！！”
程柏东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知青。
女知青见程柏东回头看过来，有些局促的拉了拉衣角，朝他笑了笑，问：“方乔和孩子没跟着你一块回来？”
程柏东眉头微蹙，问：“你是？”
“我，我是刘晴。”刘晴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说：“你不记得了？当年咱们……”
程柏东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气淡淡：“哦，是不太记得了。刘……刘晴是吧？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被程柏东淡漠的眼神盯着，刘晴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在这样一双眼睛下无所遁形。
刘晴承认，自己确实是怀着不好的目的叫住程柏东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愚蠢，会被别人鄙夷看不起，但万一呢？
万一程柏东就对她有兴趣呢？
方乔生了三个孩子，早就在家里熬成黄脸婆了吧？
刘晴恶意的想着。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吃腻了家里的饭菜，哪个男人不想尝尝外面新鲜的野花？
虽然自己也不年轻了，但比起生过三个孩子，身材严重走形的黄脸婆总要鲜嫩许多。
刘晴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无耻，但是下乡十年，她从青春无敌的少女硬生生的熬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姑娘。
回城无望的绝望，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繁重劳作，早就压垮了她当初的清高和自尊心。
她开始后悔当初和程柏东相亲时对他的挑剔，也怨恨程柏东那么快的移情别恋，更憎恶方乔明知道程柏东是她的相亲对象还和他结婚。
她总是幻想，如果没有方乔，当初跟着程柏东回城过好日子的人就是她了。
于是她开始在梦里想象着要把方乔取而代之，并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假设。
但是一睁眼，面对的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美梦与现实总是相反的，这也让刘晴的心态越来越失衡。
无限滋生的恶意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清醒的折磨着她，让她求不得，也过不去。
诚然，恢复高考是个机会。
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她下乡十年了，这十年里几乎没有摸过书，当年在高中里所学的知识早就还给学校了。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她翻开课本，连题目都差点看不懂了。
这时候只通过短短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就让她通过考大学回城，压根不现实。
所以，当看到程柏东久违的又出现在程庄村，刘晴不可避免的动了歪心思。
就算明知道破坏别人的家庭会被指着脊梁骂贱人她也顾不得了，只要能回城，她甘之如饴。
乡下这破地，她是一天也不想种了！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个时间在老家看见你挺意外的，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顶着程柏东审视的目光，刘晴有些尴尬的抬手理了理额头上并不凌乱的头发。
她紧张的眨了眨眼，刻意弯起嘴角，捏着嗓子，娇声问道：“程柏东，最近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有时间回老家来？”
刘晴撒娇卖痴的样子很刻意，明眼人打眼一瞧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柏东没说话，只是轻嗤了一声。
这声轻嗤，让陷在自我想象中的刘晴陡然清醒。
一转头，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部都用一种戏谑的、看笑话一样的目光瞧着自己。
而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
就连程柏东，也没用正眼瞧自己。
刘晴瞬间涨红了脸，她羞愤欲死，转身就走。
王秋菊张口叫住她：“刘知青，你等等。”
刘晴停住脚步，没好气的回头：“叫我干嘛？”
王秋菊：“不干嘛，就是想问问，你复习的怎么样了？对参加高考有把握吗？确定自己能考上吗？”
“关你屁事！”刘晴反应大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
“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好心问问不行吗？好歹是在一个生产队里刨食吃的劳动伙伴，我对你的事也很关心呢。”
王秋菊故意说道：“毕竟我可是听说这次高考有不少初中生也报名了，所以这才想问问你有没有信心考过别人，别万一到时候再考不过人家……那也太丢人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刘晴脸色微变，急言厉喝：“一个小小的初中生也好意思卖弄学问参加高考？丢人现眼！哗众取宠！”
“初中生怎么了？初中生难道就不配拥有学问吗？”王秋菊义正严词的反问刘晴。
刘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烦躁的开口：“我没这么说过。”
王秋菊了然的挑了挑眉：“刘知青，说起初中生能参加高考，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不对劲哟~”
刘晴慌了一瞬：“我没有。”
王秋菊：“而且，对于初中生能够参加高考，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晴假装镇定，扭头就走。
王秋菊大声叫她：“喂！你们知青该不会是害怕高考考不过我们村里的初中生，所以故意撒谎骗我们说初中生不能报名考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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