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宜贵妃的身形晃了晃，她怎么可能忘了，那是真真切切在她肚子里长大的孩子，她忘了？
宜贵妃看着屏风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她笑了一下，发觉有些失礼，惴惴不安地垂下了脑袋。
忘记的不是她，是皇上。
她猛然想起，她在王府的老人那边听过，从前皇上有个郑侍妾，有过孩子，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人也跟着消沉了，还不到二十岁。
皇上连他们之间的孩子都不记得了，怕是连姜侍妾是谁都不知道累了。
可是，她没有质问的资本，她是来求情的。
"臣妾不敢忘。"宜贵妃的声音软绵绵的。
李聿安一直都很满意宜贵妃的识趣，"是朕不好，朕以为你忘了，就没有提。"
宜贵妃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块地板，"臣妾担心皇上伤心，就没有提。但今日既然提了，臣妾希望皇上念在臣妾和咱们孩子的份上，放过臣妾的母家。"
"宜贵妃，你是这皇宫的贵妃，不是卢家的贵妃。"李聿安幽幽地说道，"从宫变那日后，你要回卢家，朕放你回，你让卢家的孩子进宫读书，朕允了，你时常召见卢家的女眷，朕依旧顺你心意。事事都违了宫规，朕事事都没计较过。"
"可卢家这次的事，犯了大启的律法。"
宜贵妃揪着手指，这些事算什么？这些事究竟算什么？和云舒的那些比起来，她这些算什么？
"皇上，真的要如此吗？"宜贵妃轻声说道。
李聿安面露不悦，宜贵妃的语气带着一些威胁的意味，他很不喜欢，"临溪，规矩。"
宜贵妃冷了脸，往日的情义像是佛案前的香灰，一开门，就被风吹散了，"臣妾听闻，前些日子，有官员问了皇上合葬一事。皇上希望和皇后娘娘合葬，让我们这些妃妾和怀德皇后另起陵寝。"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李聿安说道。
"皇上真是一往情深。"宜贵妃直接嘲讽道，可惜了，云舒只会被感动，会被触动，这么多年从未真的动摇。看似吃醋，不过是稳固自己的位置，看似是霸占皇上，不过是不希望后宫再有孩子出身威胁她孩子的利益。
"卢临溪。"李聿安微愠。
宜贵妃不带怕的，李聿安不管她的家族，她自然就没了威胁，"皇上这么想和皇后娘娘生同衾死同穴，臣妾真的很触动，但若是，皇后娘娘知道，皇上表面不疑心五皇子的身世，实际上背地里偷偷滴血认亲。"
李聿安霍地站了起来，因为看不见，衣袖把桌子上的几个酒杯都带到了地上，杯子在地上叮叮当弹了几次，还是碎了，"你。。"
宜贵妃从来不是什么只知风花雪月的人，她管理后宫这么多年，想知道一点事，还是很简单的，即使李聿安觉得自己瞒的很好。其实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蛛丝马迹，比如五皇子换下来的衣物，有一两处血迹，宫人议论，说不知道五皇子什么时候受伤了。
宜贵妃想过去关心一下，只是孩子看起来没什么事，她便闭了嘴，想到了滴血认亲。
五皇子一直被精心照顾着，芃芃很是疼爱这个弟弟，不可能不知道弟弟受伤了，芃芃没请太医，也没作声。
她那个时候就有了疑心，今日一诈，果然如她所料。
"皇上。"宜贵妃的声音依旧娇娇弱弱，软绵绵的。
李聿安很生气，他都想直接出去，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敢。"
"臣妾不敢。"宜贵妃说道，"皇上知道的，知道臣妾的软肋在哪里，留着臣妾的软肋，让臣妾一辈子都不敢张嘴。"
"卢临溪。"李聿安气息不稳地喊着，"朕想让你闭嘴，易如反掌。"他现在就可以喊人进来，即刻处死卢临溪。
宜贵妃的脸上划过一行泪，"皇上，臣妾都如此让步了。"她以为皇上会这么作罢，但是皇上居然想杀她，让她闭嘴，她爱过这个男人，给这个男人生育过。
"朕是皇上。"李聿安冷言冷语。
宜贵妃咬住唇内的肉，"皇上真以为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吗？臣妾的那个孩子，皇上真的问心无愧吗？"为了给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铺路，怕她的孩子出生家世过于显赫，所以一直冷眼旁观。明知道她坐胎不稳，依旧让她遵守那么多规矩，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他明明可以张嘴说不用的，明明可以让她不去的。
她那时候没想过这么多，直到看见云舒有孕，皇上对云舒，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那会不信啊，她觉得是云舒骄纵，云舒没有规矩。
可是，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云舒怎么敢。
她不想恨皇上，只能讨厌云舒。
李聿安沉默了片刻，他没觉得愧疚，他又没有亲自下手害了自己的孩子，"说够了，就回去。"说来说去，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宜贵妃握紧拳头，不肯离开。
李聿安听到宜贵妃沉重的呼吸声，微怒，"你听不到朕说话吗？"
"云舒一会就回来了，臣妾还想和皇后娘娘说会话。"宜贵妃的心彻底冷了，与其在这里和皇上谈往日的情义，不如赌女人的心软。云舒嘴巴是毒了一点，但是对女人比对男人还心软多了，对若霖和青木跟亲人似的。跪下来求云舒，尊严算不得什么。
"张和。"李聿安喊着张和。
张和犹豫了一会，皇上让他不管如何都不能进去，他这会应不应该进。
许久没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动静，李聿安更生气了，又喊了一遍，"再不滚进来，就给朕滚出皇宫。"
张和连忙走了进来，"皇上。"
"把这个女人，给朕拉出去，出去！"李聿安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他就不该见这个女人。
宜贵妃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臣妾自己会走。"
"放肆！"看不见让李李聿安的愤怒达到了顶峰，"朕让你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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