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沈云舒在石鼓寺一步一台阶跪拜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李聿安抱着衍哥儿哄，听到张和说这个事情的时候，都忘了自己还抱着孩子了，幸好孩子已经很大了，知道这时候不能哭哭闹闹了。
"她疯了么？"李聿安喃喃道，"她不是不信神佛么？"
"奴才也不知道啊。"张和说道，"娘娘爬着上去的，被人抬着回来了。石鼓寺一直有传言，谁要是能跪完那几千阶梯，佛祖就能完成她心中所求。奴才派人去了看了，娘娘挂的平安符，求的是皇上福寿延绵。"
李聿安咳嗽了几声，他在揣度沈云舒的用意，他想不到沈云舒还能在自己身上图谋什么，"你先下去吧，把衍哥儿抱给大皇子去，朕睡一会。"
这时候了，皇上还能睡的着？
张和不说，反正心里憋屈的又不是他，他一个太监也没那么多情情爱爱的，抱着衍哥儿就直接退了出去。
李聿安拿出一枚丹药，丹药表面光滑无痕，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李聿安以前对求长生这件事是很嗤之以鼻的，哪有人能长生的，他现在也不信有长生这回事，但是他现在的状况，也只能寄托在这充满不定因素的丹药上面了。
前几颗丹药下去，李聿安的精神就好多了，不用每日都躺在床上了，这颗下去，他的身体好像不疲惫了，本来有些困倦的，一下子就清醒了。
沈云舒是真的一步一跪地爬完了那些阶梯，她觉得自己依旧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她需要做点什么来消除自己的愧疚感。走完那些阶梯后，沈云舒觉得自己甚至能理直气壮地跑到李聿安面前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若霖心疼地哭了好几天，每天给沈云舒上药的时候，都要抽抽一阵子，"主子的腿脚本来就不好，现在还，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我没打算活那么久。"沈云舒很平静，"我可不想躺在床上让人伺候我吃喝拉撒，我能动我就活着，我不能动，我就认命。"
若霖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突然想到，自己家以前邻居婆婆也是这样，婆婆身子硬朗，总是给小辈脸色看，说不指望他们，自己老了就去死，可后面真的老了，突然就对这些儿孙满堂的场景向往了，但是几个孩子都不希望她掺合到家里面来，只是孩子们上门来，一个轮一个伺候她几个月。那个婆婆还是个富户呢，哪怕她说谁陪她老，她就把家产给谁，都没人理会的。
"主子，你还年轻，你不懂，人老了，是会孤独的。"若霖认真地劝道着。
"我知道。"沈云舒说道，"所以不要变老。"
若霖被哽得说不出来话，低头给沈云舒上药。
若霖上完药出去后，沈云舒的表情近乎扭曲地看着自己的膝盖，这也太疼了，也算是还了李聿安吧，自己赔他一双腿。
"娘亲是疯了么？"芃芃简直不能理解沈云舒，"娘亲回来要是知道是我们做局，虚传那些消息，会剁了我们吧？那你希不希望娘亲回来？"李应淮问。
芃芃低头沉默，"我只是要她回来看一看爹爹，她以后想去哪，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长大了，已经不需要父母带了。"
李应淮看着芃芃，他有时候挺羡慕芃芃和年哥儿的，是爹爹、娘亲还有母亲一起带大的，他们没有自己那么渴望娘亲的存在，可以洒脱地让娘亲离开。可是，娘亲已经抛弃过一次他了，娘亲不要他，娘亲不止是出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娘还不要他。
"你既然说，娘亲有自己的选择，那她这么做，也是她的选择。"李应淮说道。
"那娘亲的腿岂不是废了？再过几年，娘亲年纪大了怎么办？娘亲不能骑马了怎么办？"芃芃很激动，"娘亲的腿本来就不好，她这不是自由的选择，她是故意作贱自己的身子。"
"芃芃，那我们该怎么办？"李应淮问芃芃。
芃芃愣愣地看向李应淮，连哥哥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么？芃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
两兄妹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王保要进来传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皇上要去风和园，说现在就要去，张公公叫人来给太子殿下传话，奴才着急忙慌地就跑回来了。"王保迅速地说道。
芃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拉住了李应淮的衣袖，"哥哥，爹爹要去接娘亲了！"李应淮的脸上也挂起了一抹淡笑，"我听到了。"
王保面露喜色，可算是熬过来了，皇后娘娘终于要回来了，虽然太子殿下也很稳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主子在的时候更安心一些。
"去，快去告诉年哥儿。"芃芃说道，不等王保回话，芃芃提起裙摆就往外跑，"我自己去，不用你去了。是，公主。"王保应道。
李应淮觉得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做太子真累，难怪那么多太子都不得善终，自己还算好的，爹爹算是相信自己，都累成这个样子，如果摊上一个疑心自己的父皇，这个太子，当不了两年，就得累出病来。
"殿下这下可高兴了。"王保跟在李应淮的身后。
深秋的风有些凉意，李应淮一点都没感觉到，娘亲还是在乎他的，知道李初尧会威胁到他的位置后，马上就想办法回来了。
李初尧守在泰和殿的门口，见到芃芃出来，又见到李应淮出来，才喊了一声，"太子殿下。"李应淮瞥过去，"何事？"
"我可以回去了么？"李初尧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父子情深，什么含饴弄孙，不过是他们一家人的游戏罢了。
李应淮笑了一下，李初尧还真的有些聪明，难怪娘亲这么忌惮，"回去吧，要不要安排马车？多谢殿下，不必了。"李初尧的脊梁骨有些弯了，往有孩子的那边撇了撇，他不敢和李应淮叫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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