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航咖啡屋。
华兵今天穿的是一身黄色外卖服，比方铎来得早，见方铎走进来时，主动站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的计划还不够周全……”他主动道歉，脸上充满了内疚和自责。
“不用客气，老华，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方铎投去尊重的目光，把他按在座位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发现面前已经放着一杯美式。
“喝吧，今天我请你。”
方铎喝了一口，“哇！这么苦啊，没加糖？”
“少吃点糖，你现在年轻，感觉不到，等到了我这个年龄，一身都是毛病，我今年体检的时候，血糖都十点几了。”华兵扶了扶自己的高度眼镜，说。
“老华，你突然变得这么暖，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方铎笑了笑，“别老对过去的事儿耿耿于怀，我们是一个集体。”
华兵木讷地点了点头，方铎从包里拿出几张材料递给他，小声说:
“这是纪委的立案文书，还有对蔡诚采取技术侦查措施的手续，不过为了保密，现在最好不要上传到系统里。”
“放心吧，我不会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华兵接过材料，低头说道。
“哎，老华，你这样就没劲了啊，都说了，往前看，啊！”
“好！”
华兵的内疚，是那种理工科学霸犯了低级错误之后的自责，仿佛掉进了自己设置的怪圈里，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原谅自己。
方铎也感到过意不去，说实话，华兵的工作已经做得够细了，奈何对手太狡猾，或者说，他们掌握了更多的资源，才让侦查陷入被动。
“还有件事，帮我个忙。”方铎说。
“嗯，你说。”
“帮我查一下我们四个人，以及跟我们四个人密切接触过的人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一定要秘密进行，可以只是怀疑，没有结论，但一定要保密。”
听完方铎的话，华兵立刻立刻一副丁是丁卯是卯的态度，问道:
“这事叶局长知道吗？”
方铎忍不住想笑，不过同时也在心里感叹他的忠诚度。
他是直接听命于叶子明的，没有叶子明的命令，他是什么也不会做的。
“你觉得……我敢假传圣旨吗？”方铎反问道。
“那就行，我先走了，你十分钟以后再走。”
华兵说完，抄起桌上的黄色头盔，走出去骑着电瓶车就离开了。
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宋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还没醒，宋儒生在医生办公室，焦急地询问着女儿的病情。
“还好那菜刀比较钝，划得也不是太深，要不然就危险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淡淡说道。
“哎呀医生，你就给我个准话，现在危不危险？”宋儒生心急如焚地问道。
“放心吧，暂时没什么大碍。”
“怎么还暂时？那之后呢？有没有危险？”
“之后的事情，我怎么跟你保证？”女医生的脸色不太好，“来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有危险，只是大小程度不一样而已，我怎么给你保证？
再说了，虽然我只是个外科医生，也不了解你们家的具体情况，但我奉劝你一句，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紧。
现在的孩子，因为家里给的压力大，自杀的还少吗？”
“好，我知道了。”
宋儒生心里已经够烦的，不想再听他说病情意外的事，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回到病房，心烦意乱地摆摆手，让两个保镖出去了，然后看着双眼紧闭的女儿，心疼得要命，搬起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心里不禁感慨: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自己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宋瑶小学的时候，自己还是个老师，那时候每天辅导两个女儿学习，她们在班里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他本来只想好好当一个老师的，但那时候，自己没钱没背景，在学校里虽然兢兢业业，但是到了评选评优，晋升职称的时候，名额总会被那些关系户占了。
他还总受到同事和领导的排挤和打压，他们每天谈笑风生，随便上上课，教教学生，到了年底，什么好事都是他们的。
宋儒生也知道原因，那些老师跟年级组长，教导主任，校领导走得很近，轮流着让学生家长安排请客吃饭，作为他们聚会增进关系的平台。
他曾经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直到有一次，有一个班主任犯了一个大错，校领导跟宋儒生谈话，让他顶包的时候，他才忍无可忍地发泄出来，当场把校领导臭骂了一顿。
对于一个没有关系背景的平凡人来说，忍无可忍是要付出代价的。
自从那一次顶撞领导，他很快被从城市的学校调到偏僻的农村，新学校远在四十公里之外，他每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
妻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很快就累得病倒了，两个女儿没人照顾，成绩直线下降。
即使如此，他依然认为，靠自己的努力可以调回去。
他每天起早睡晚准备教案，不放弃班里的任何一个学生，就是想取得骄人的成绩，引起领导的注意，把他这个被埋没的才子调回市里。
然而，生活的轨迹并没有按照他想象的去走，他带的班里，突然有一个学生因为压力太大跳楼了，学生家长闹得很凶，还冲到学校，在教室里当着其他同学的面把他打了一顿。
狼狈的宋儒生又被校领导喊了过去，让他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等候组织处理。
有人说，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然而这句话在宋儒生身上并不适用，上帝为他关闭了所有的门，连最后一扇窗也关闭了。
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家里又传来消息:妻子病危。
妻子临死前，宋儒生跪在窗前一直哭，但妻子并没有怪他，只给他留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清高，但为了女儿，以后别再那么轴了。”
为了女儿。
是啊！
为了女儿。
宋儒生想想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再想想自己，这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他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
痛定思痛之后，他决定换一种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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