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拉着圆滚滚的石碾子在院内的麦杆上转悠,徐翠芬赶着老牛,听见摩托车声探出头道:
“闺女,咋样?医生有没有说啥?”
温娇娇提着药,抬腿从摩托车上下来:
“没什么大碍,什么也不影响,让多去以前去过的地方转转就好了。”
徐翠芬见温昭野眸光泛着黯然落寞,整张脸紧绷阴沉,考虑两人关系不和睦,闹僵是常事,她没放心上,关切道:
“妈下午再带你去神婆那里看看,保准一下子就给你治好。”
“你可拉到吧。”开得这药我都不知道往哪倒了。温娇娇说完便往家里走着,刚好轻擦着温昭野的肩膀而过,
他顿住脚步,略微抬目,眸光暗淡无神地凝着她的窈窕背影,降红色的薄唇轻抿:
就此打住吧。
中午徐翠芬做了油炸知了,碳烤蛙肉没材料做,按照温娇娇的要求又改成了红烧蛙肉,还特意把剩在小碗里的猪油全放了进去。
温娇娇吃完饭实在耗不过徐翠芬还是被强行拉着去了小蔡村,
索性两个村子紧挨在一起,距离并不远,走了二十分钟便到了。
计划生育的红色油漆大字附着在风雨侵蚀多年的墙面上,徐翠芬挎着布包,推门而入,吆喝道:
“神婆,在家么?赶紧给我家闺女看看。”
淡淡的檀香气息悠悠荡出,房间昏暗无光,裹脚老太太带着黑色抹额头巾,
穿着蓝色碎花宽松长衣裤,从床上慢悠悠地起身,咳嗽一声道:
“来喽。”
她的声音无力绵长,加上环境渲染,充斥着几分恐怖气息。
温娇娇站在门口,心底陡然一寒,不经意间便瞟到弯腰驼背的小老太,
她后颈冷汗津津,战栗地吞咽口水道:
“妈,我不看了,回家。”这还神婆呢,孟婆还差不多。
徐翠芬伸手拽住她的纤细胳膊,制止她往回走的动作:
“瞎闹啥呢?神婆今天刚好有空,下次来指不定得排队呢。”
温娇娇被迫拉至堂屋,在徐翠芬和神婆神神叨叨地聊了一堆后,按照要求给观音上了柱香,随即往它后面放了一块钱。
突的,神婆就打嗝闭眼唱了起来。
温娇娇听着戏曲似的歌,心脏一抽,险些拔腿就跑:“……”
真踏马吓死个人,怎么连附近村子也都没一个正常人。
神婆唱了半柱香的功夫,缓缓睁眼,扒了点香火灰,收集在黄皮纸内,递给徐翠芬道:
“晚上八点的时候煎给她喝。”
温娇娇瞳孔睁大,看着徐翠芬感恩戴德地双手接过,她头皮一阵发麻:
摸脉的老头只是骗点钱,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呐。
吴秀扛着九齿耙子在路边麦田耙零散的麦子,恰好看见娘俩从房内走出去,她想起吴英今日跟她所说,讥讽道:
“来找神婆算你家外孙下落的呀?”
外孙?
徐翠芬脸色稍沉,破口大骂道:
“我看你是没挨打亏的慌,再敢败坏我闺女名声,老娘弄死你全家。”
吴秀隔着一条沟渠,掐腰指着他骂道:
“你个老不死的,看样子还不知道你女儿生了个野种吧?臭不要脸的东西。”
徐翠芬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哆嗦着嘴唇看向身旁少女道:
“娇娇,她这话,是啥意思?妈咋没听懂?”
温娇娇注意到过路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娇颜炙烫似火,恨不得刨个坑给自己埋掉,小声道:
“妈,先回家,再慢慢说。”
徐翠芬心底又疼又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她拽回家的,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堂屋凳子上,看到院内用铁锨扬麦子的男人,瞬间打起精神:
看样子,我家娇娇估计真不好说婆家了,那就必须让这臭小子娶了我家闺女,到时候再把孩子找回来,让他养着。
温娇娇一眼看穿她落在温昭野身上的目光,没心没肺地啃着裂纹油桃道:
“妈,别打他的主意,他知道。”
徐翠芬满心恨铁不成钢,气息不稳,却好声问道:
“那孩子现在咋回事?”
她话音刚落,温昭野扬麦子的动作一顿,墨色黝瞳漫不经心地望向温娇娇,
在她察觉到视线看过来时,他悠悠移开目光再次扬起麦子。
温娇娇不打算放过温昭野坑她这件事,实话实说道:
“就我哥带我上街让一老头摸我的脉,然后那老头就说我生过,我哪知道,我这不是选择性失忆了么?然后吴英就在街上吆喝了起来。”
徐翠芬心底也觉得是温昭野故意坑害温娇娇,她暗暗白了他一眼:
“妈去找产婆给你检查一下,她接生几十年,有没有生过她摸一下就知道,要没生过,我砍了那把脉的。”
温娇娇也觉得能洗清一条是一条,她摸了摸绯红的耳朵,声音不自然道:
“那产婆都是……摸哪的呀?”
徐翠芬没有小姑娘家家的羞涩心理,见她连这都不懂,音量陡然拔高道:
“傻闺女,除了摸那还能摸哪呀?”
温娇娇下意识瞥了眼温昭野,恰好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她娇颜绯烫,率先缩回目光,敛声道:
“不去,别人传我生过的,就当我是生过的吧,反正也没脸了,再丢人点也没啥,就摆烂了。”相反要是摸出来完璧,我不得死翘翘了。
温昭野心底再次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消弭,他敛起周身散发的颓废气息不再去关注,双掌握着铁锨,长臂鼓起结实流畅的形状,蓄力向天一扬。
落日染红世间,扬起的麦壳随风悠悠而荡,混入泥面化为尘埃。
院子外,徐翠芬从火堆上取下吊着放凉的中药砂锅,倒入碗中,朝屋内喊道:
“闺女,药煎好了,赶紧过来喝。”
隔壁胖婶也已经听说了温娇娇生过孩子这件事,她探头问道:
“娇娇身体出啥问题了么?咋还喝上中药了。”
徐翠芬自从上次她通风报信后,心底觉得可以培养当个线人,帮着盯住温昭野,态度也缓和不少道:
“没啥大问题,就是我家娇娇在后山摔了一跤记不清一些事,让开了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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