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薇做了一个噩梦。
她躲在床角，惊恐地望着有无数只恶鬼冲着自己扑来。鬼的样子很眼熟，有毕老师，还有杰伦哥，它们手里拿着剧烈震动的恐怖武器，一脸狞笑——
“啊！”
戚薇猛然坐起，目光惶恐惊魂未定。她蜷着腿靠在墙边，沾满汗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身上湿漉漉的，梦中的场景把她吓得不轻。
连城那道剑意带给戚薇的负面影响依旧挥之不去。
她很骄傲。
同龄修者中，戚薇一直以凤首傲居。她是天目派上下公认的天才，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宗主衣钵的新生代门人。老家伙们心知肚明，将来必定是年轻人的世界。
戚薇的卓群天赋有目共睹，她以20岁的桃李年华跻身后天斗境中位，距离中位圆满仅仅有半步之遥。不知多少年仅半百的修士尚且没有如此修为。
她有理由骄傲。
但昨日，天台上烈烈风中，一抹惊鸿艳绝的剑光彻底击碎了她的骄傲。戚薇呆呆地望着空气，眼眶微微泛红，心头百般委屈无从诉说。
如果是更有天赋的对手，她有信心、勇气和毅力与之一较高下。可那连城……
就是横在她面前的绝望冰崖。
师傅卜冲之听见声音急忙赶紧来，轻轻敲门，隔门低语：“徒儿，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若是有精神，一会记得去内堂，我叫了你师伯一起，再帮你检查检查经脉中是否残存剑意，这种事不可大意，否则影响你后半生的修行……”
戚薇轻轻叹了口气：“我一个人静静就好。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没什么力气。”
卜冲之在门外站了一会才离开。
等留下戚薇一人，她渐渐从失意中缓解出来。总算不再妄自菲薄，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手机电量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她把手机充电器插上，然后边充边玩。
没来由的，她忽然想起了小学和初中做过的数学题。
以前总是觉得一边灌水一边放水的泳池老板就是个大弱智，瞧了眼手机，自己似乎也在做一模一样的事情。
她给同样卧床不起的师弟杨廷全发去短信。
（师弟，好些了吗？）
没得到回复……
天目温泉山庄里，卜冲之正和一群人聊着天，其中包括当代天目派宗主卜华阡。
卜华阡是个表情严肃的老人，永远是满身正气，早些年参过军的经历，让他的脊梁和腰板总是比其他人挺得更直，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他提问说：“刘老三此人留着也是大祸害。他背后的恒远集团，怕是看中了天目温泉山庄附近的这块地。我卜过一卦，此地在今后一到两年内，有阳气鼎盛、紫气东来之象，你们可知为何？”
有人回答说：“难道是未来会有一场泥石流，改变了这地方的风水？”
“我猜大概是有高人定居于此，或是有贵人在这出声。也不好说，这只是紫气东来的解释，那阳气鼎盛到底是什么卦象？难道是有古代宝藏即将出世？附近我勘探过，不应该有帝王将相的墓穴啊……”
卜华阡骂道：“一通狗屁。早就说你们这群老家伙脑子越来越糊涂，从早到晚总想一些歪门邪道，要是把天目派交给你们，恐怕祖师爷在天上都不安心！冲之，你见多识广，你来说。”
听到宗主问询，卜冲之这小老头笑了笑，摘下墨镜用衣角轻轻擦拭，说：“我托人打听过，一个月前政府刚完成地铁4号线的秘密招标。我们这片区域，正好处在4号线的规划范围上。地铁里那么多人，阳气还能不旺盛吗？”
众老头愕然。
“怪不得恒远集团盯上这，原来是奔着地铁线路来的。”他们搞明白了刘老三和背后公司的意图，同时更清楚一个事实。
每一条地铁路线建设都会带来惊人的利益瓜葛。恒远集团是当地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天目山庄附近的大蛋糕，刘老三的举动已经表明了恒远高层的意见。
卜华阡高高挥舞着拳头，严厉强调：“毛主席曾说过，阶级斗争永远不会停息。我们要警惕资本主义的危险苗头，他们骨子里流淌的逐利性，面对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铤而走险蔑视法律。刘老三不会轻易罢休，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说的对！”
“如果让恒远得逞，我们今年刚播种下的百亩树苗怎么办？”
卜冲之悄悄后退了半步，没跟着附和。
他知道这是门主在上个世纪某个混乱年代之后留下的老毛病，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谈起主义和理论比党员还要熟稔。天目派作为曾经几乎被彻底打垮的牛鬼蛇神，改变成这幅模样，既是悲哀也是庆幸。
隔着圆框墨镜，卜冲之的目光很清醒睿智。
时代在变化，老祖宗也是人，不能预料到当今剧变。他们这些所谓的封建残余，若是不改头换面，仅仅跟随住发展的脉搏，最后下场只有被扫进历史尘埃中，成为极少数人口中感慨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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