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许今夜他们会一起死在这里。
但是她又有些不甘心。
明明她已经死过，且还是自杀，但现在她就是不甘心，不乐意，不想。
她想活着，和他一起。
不知是不是她这个念头太过强烈，以至于跑掉的神又被召唤了回来。
总之神兵天降四个字大概就是被用在此处的。
利箭划破夜空，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沈恒安好似早有预料，极速抽身，退到门内，一脚踢上门，扯过还在发愣的温小宛，按进怀里，靠着门板蹲下身。
那把被温小宛暂时用来当做倚仗的剑哐当落地，就像个笑话。
阵阵惨叫，利刃剥开皮肉，与骨头相抗，接触，骨头碎裂。
清晰的萦绕在耳畔，就算她不想听，也执着的往她耳朵里钻。
肉体砸在地面，咚，一声，叫人感觉那地上凹下去了一个坑。
浑身僵着，偏偏耳朵不听话，非要竖着听。
但身体又不受控制，颤一下，又一下。
已经不是一场对抗，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别怕。”
头顶飘来他的声音，揽在她肩上的左手紧了紧，摸索着捂上她的耳朵，按着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
浓烈的血腥气直冲进鼻子，呆愣了一瞬，她听话的点头，缩在他怀里。
直到外面再没了声响，鸦然寂静。
温小宛屏住了呼吸，心跳的却很快，仿佛要跃出喉咙一般。
“沈大人？”
探询的呼唤，沈恒安松开了手里的剑，双手扶着温小宛起身。
踏出门槛后，不等她往院中看，沈恒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他温柔的将她的脸埋进胸膛，温小宛却微微挣动了下。
“听话。”
不容拒绝，带着哄人的语调。
她没再乱动，靠在他胸前，双手环住他的腰，静静听着。
一院子的尸首，有的被弩箭扎成了筛子，有的被割断大半截脖颈，有的……
沈恒安漠然扫了一眼在打扫战场补刀的人，最终目光落在走到他面前台阶下的人身上。
来人一袭黑衣，蒙着脸，露出的眼睛散着暗夜的幽光，隐匿于世间阴暗的角落，若是不动，好似可以与夜色融为一体。
“沈大人受伤了？”
分明是关怀慰问的语气，然而却听不出分毫的感情。
杀人机器，哪里会有感情这种东西。
“无妨，”沈恒安答的冷淡，却难以掩饰的愤懑不平，“耽误不了晟王殿下的差事。”
晟王？
温小宛下意识的想抬头看，沈恒安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她一动，便又被他按了回去。
“那就好。”来人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恭敬的递过来，“这是王府秘药，红色内服，白色外敷。”
“多谢。”沈恒安用沾血的右手接过，“劳烦给王爷带句话，我可以给他卖命，横竖这辈子我是摆脱不了他了。但是，如果他再将我家夫人牵扯进来，涉身险境，我会直奔京都王府要了他的命。”
最后一句落在温小宛的耳中，她忍不住仰头看他，却被他的大手捂的严严实实，也只能张了张嘴巴，最后选择了闭嘴不言。
来人沉默半晌，只点了下头，然后抱拳行了个礼：“属下送大人夫人回府。”
“不必了。”
沈恒安往正门方向望了一眼，正瞧着林唐带人赶来，他将两瓶药塞进温小宛的手心，拿开手的同时，拉起还挂在她脖子上的布，继续阻挡了她的视线。
随即温小宛双脚腾空，被他打横抱起。
“沈恒安，我自己走，你受伤了……”
她一边拒绝，一边又不敢使劲挣扎，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处，让他雪上加霜。
沈恒安没说话，抱着她迈过地上一具具尸体，踩着缓慢流淌的鲜血，步伐沉稳，毫无颠簸。
出了大门，哐铛一声，破旧陈腐的门被从里面合上，寂静的深夜里，那一声沉闷的响动好似自地狱而来。
温小宛微微侧了侧头，但不管她怎么竖直了耳朵，也在听不到自那院子里传出的半分响动。
好像生死之门的隔绝，他们已经踏出冥域，回归人间。
见沈恒安出来，林唐上前迎了两步，看清楚沈恒安的伤处之后，他又退到了一侧。
沈恒安抱着温小宛走到马车旁，稳稳地将她放在车辕上，抬起右手拉开蒙住她眼睛的布。
温小宛眨了眨眼，这才适应恢复视力的环境，扭头看了眼，发现自己坐在车辕上，马车角沿上悬着暖黄的灯笼。
第一次，她觉得那不算亮堂的烛光那么美丽。
收回视线，继而落在了沈恒安的脸上，他就站在她面前，微微仰头看她，染了血污的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视，谁也不说话，但又好似在心里说了许多许多。
最终，手里被她攥的已经温热的瓷瓶提醒了她，她赶忙低头看了看，想起方才那人说红色内服，白色外敷。
她打开后往掌心倒了倒，自瓶口滑出来几颗光泽温润的棕色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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