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他看见萧道度正一脸思索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没加水。”
“哦……哦。”方野青手忙脚乱地去加水，然后找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试试手感。”
得，还不如不找补。
萧道度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嘴角又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磨完墨，方野青就跪到床榻不远处的毯子上，等着萧道度睡觉。
他的想法是乐观的。
方野青认为，只要萧道度吹灯睡觉了，他也能睡了。
反正黑着天，谁能看见他睡没睡？
但是没想到，萧道度的精力像是用不完一样，一旦伏案，很久才会抬一次头，而且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方野青都替他累。
后者看着他为了战事殚精竭虑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余雪风跟他说的话。
他说，这场战事萧道度赢了，但是在回去的路上转道去救驾，才遇见了意外导致他身陷险境。
从余雪风话里的意思，可以知道萧道度虽然没死，但也几乎去了半条命。
到底会是什么事才能导致这样一位国家柱石险些丧命呢？
思考着，方野青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
他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被身边的声音吵醒的。
“几点的课啊，起这么早干嘛。”他没过脑子，还以为是在宿舍，下意识问了一句。
方野青还闭着眼，靠着肌肉记忆坐了起来。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了一双穿着白色内衫的腿。
再抬起头，他对上萧道度的脸。
他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在床旁边的毯子上，而萧道度穿着内衫坐在床榻上，这样一来，他坐起身只能对上萧道度的腿。
萧道度真诚发问：“你连墨都不会磨，竟然上过学堂吗？”
看不起谁呢？！
方野青皮笑肉不笑道：“爷有所不知，小的也是十六年寒窗苦读过的呢。”
但是大学水了四年。
“是吗，”萧道度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一幅字，问道，“那上面的字念什么？”
方野青闻声望去，发现他所指的字画上只有一个字。
【怜】。
笑死，认个字而已。
方野青看了看，笃定地答道：“lin（二声）。”
“是怜。”萧道度纠正道。
方野青连忙又看了看，发现的确是怜。
“啊对对对，是怜。”
萧道度笑道：“十六年，每天学一个字，也将近六千字了呢。”
“是啊哈哈。”
方野青又开始了皮笑肉不笑。
“这十六年，”萧道度继续道，“过得不错啊。”
方野青不愿再提十六年，木着脸站起来，道：“爷，我伺候您起床。”
就这么决定了，他以后就要做一个木得感情的打工机器。
萧道度仍然笑着，只是不是昨天那种带有震慑或试探意味的笑，而是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的发自内心的笑。
“真有意思。”
说完，他站起了身。
方野青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古装剧，一般这种时候，电视剧里的小厮已经拿着衣服给主子披上了。
他自诩是敬业的，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当一天小厮就要做一天牛马，于是他拿起旁边衣架上的衣服，直接就给萧道度套上了。
后者刚张开嘴准备传人备水，衣服就到身上了。
看对方这么殷勤，他干脆让对方做下去了。
方野青捏着衣服的一条袖子，提醒道：“爷，抬手。”
萧道度依言抬手。
他已经很久没有让下人伺候穿衣了，可以说，他虽然习惯让别人伺候，但是穿衣这种事，他向来都是自己来。
但是少年显然是没做过这些事的，他有些好奇，对方做起这些伺候人的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方野青看着两个袖子都套上了，心想他都做到这一步了，系带子总能自己来吧？
于是他把手一揣，不管了，自顾自地往营帐外看。
他能隐约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空气中还有饭菜的飘香。
他昨天累极了才睡着了，现在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萧道度看了看自己耷拉在身上的衣服，有些哭笑不得，伸手自己系上了系带。
“那个，爷，我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啊？”方野青主动问道。
“等会儿自然有人带你去吃。”说完，萧道度看了看方野青的胳膊。
那里的衣服被划破，露出的皮肤上有一条浅浅的伤痕。
是昨天被伤到的，因为伤口不深，所以方野青自己都给忘了。
“你去旁边的柜子里，帮我把里面的白玉瓶子拿出来。”
方野青点点头，走到柜子前照做。
他把瓶子拿在手里，走回萧道度面前。
“爷，找到了。”
萧道度给自己扎好了护腕，没有抬头：“打开盖子，把药敷在伤口上。”
方野青拿着瓶子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竟然是给他的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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