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太太原本在打盹，她身体不好，有些迟钝。
听到段娟娟的话，迟疑了片刻，才懵懵开口：“什么？”
“妈，小妮的女儿棠丫啊，你的外孙女！你快瞧瞧，她长得多像小妮啊！”
老太太的惊讶不比她少，看到苏棠，自然而然就想到自己早亡的女儿，不由得悲从中来，抱着苏棠狠狠哭了一场。
廖仲晖情绪还算平稳，只是偷偷擦了下眼角，通红的眼眶却瞒不过大家。
“二舅妈，大舅呢？他们怎么不在。”
段娟娟脸色僵了下，涩然道：“我们几年前就分家了，你大舅在运输队，今天去报到了。你二舅在木厂，他中午会回来。”
廖家的瓦房很多年没人住，他们刚回来，屋子还在修缮中。
主屋是二老在住，东西厢房分别是两个舅舅。
大舅家里多分了两间房，因为他们有两个孩子。
段娟娟和廖鸿允结婚多年，一直没怀上孩子。
“表哥和表姐也不在家吗？”苏棠问道。
段娟娟不知怎么说，经过这么多年的磋磨，廖家其实几近四分五裂。
尤其是大房……
“你表哥不在家，表姐在屋里。”
苏棠看出了点什么，没再问，而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我想着外公刚回来，家里肯定没什么东西。”
三斤猪肉，一包奶糖，还有二十个鸡蛋。
苏棠看着廖家的现状，和她的小破草屋差不离了，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鸡蛋都拿过来。
穆老太太心疼地抓着苏棠的手，“你这孩子，这些东西都留着自己吃，干嘛给我们送过来？你外公以后有退休金，你两个舅舅有工作，还能差一口吃的？”
“外婆，以后不差吃的，现在差嘛！你身体不好，记得每天都要吃鸡蛋，这肉也不多，一大家子分，也吃不上几块肉。”
苏棠给他们把东西放了起来，一家人亲亲热热坐下来说话。
廖仲晖已经得知是苏棠为他们写了申诉信，还跑了县城好几趟。
如果不是她，廖家一大家子都不一定能平反。
话正说得高兴，东厢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
“吵死了，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苏棠一愣，这应该是大舅的女儿廖鸢。
廖鸢和她算是同龄，只比她大几个月。
但苏棠小时候也叫她一声“表姐”。
“阿公，苏棠来了你很高兴吗，你忘了我们家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她爸苏国夏所赐！”
段娟娟脸色微变，轻斥：“阿鸢！”
廖鸢冷冷一哼，尤其是看到苏棠那白皙的俏脸，心里被一阵阵酸意蚕食着。
她在农场接受改造，皮肤晒得黝黑，手心都是厚厚的一层茧子，手指一到冬天就皴裂，又疼又痒。
反观苏棠，白白净净，一点都不像乡下人，倒像是在享福。
“你要是识相，就不该过来，我们家不欢迎你！”
苏棠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段娟娟说起大舅家里，神色会如此一言难尽。
他们怕是根本不欢迎自己过来。
“表姐……”
“别叫我表姐，谁稀罕做你表姐？你爸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你还有脸过来！苏棠，你不就瞧着阿公有退休金，我爸和二叔有工作，想上门打秋风嘛！”
苏棠低下头，心里苦涩。
她是过来借钱的，还真算是打秋风。
话说到这里，她哪里还有脸开口借钱。
她闷闷开口：“外公外婆，二舅妈，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过来看你们。”
“阿棠……”段娟娟起身跟了出去。
苏棠摇摇头，抿唇一笑，“二舅妈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段娟娟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你别怪阿鸢。”
事已至此，哪里分得清对错呢。
苏棠无辜，廖鸢也无辜。
她在农场受尽折磨，足足十年，积累了无数怨气。
苏棠过来，正好成了她发泄的口子。
廖鸢见她还有自行车，心里就更难受了。
她尖声嘲讽：“倒是我小看你了，你哪里是来打秋风的，怕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你这自行车，怕不是你爸给你买的。”
苏棠虽然没打算和她争执什么，但也没想着一直退让。
“廖鸢，自行车是我借的，你看不惯苏国夏，找他去呀，在我面前耍什么横。这么有本事，我送过来的东西，你一口别沾。”
放下了这些话，苏棠才踩着脚踏离去。
廖鸢的话，她无从反驳，谁叫苏国夏是她爸。
同样，欠廖家的不是她苏棠，是苏国夏！
冤有头债有主，廖鸢真想报仇，就自己去找苏国夏。
这些年，廖家过得艰难，她又何尝不是？
苏棠离开后，段娟娟拧着眉，在门口站了许久。
“爸，苏国夏怕是对棠丫不好。”
他们和苏棠这么多年没联系过，也没打听苏棠过得怎么样。
总想着苏国夏是苏棠的亲生父亲，总不至于亏待了她。
可看苏棠刚才的态度，恐怕不是他们想的这样。
廖鸢才不管这个，苏国夏就算对苏棠不好，难不成还能完全不管她？
她笃定苏棠比自己过得好。
廖仲晖长吁短叹，一家子弄成这样，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毕竟当初是我被人举报，才牵累了你们。”
段娟娟忙道：“爸，我们从没这样想，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牵累呢。”
穆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但神色郁郁，看得出心情不好。
廖鸢才不管他们，走进堂屋，翻看苏棠送过来的东西。
看见有肉，还有鸡蛋奶糖，眼睛一亮。
她刚想伸手拿奶糖，却被老太太一巴掌拍了开。
“阿婆，你干什么！”廖鸢捂着手喊道。
穆老太太把东西收了起来，嘴里念着：“你看不惯棠丫，就别吃她的东西。她送东西过来给我们吃，你还那样说她，你不准吃！”
廖鸢被她说得脸面火辣辣，好似自己很没有骨气似的。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她用力跺了跺脚。
段娟娟本想做个和事佬，却见老太太直接把东西给收了起来，便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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