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方建国就把儿子女儿叫了起来。
今天要杀鸡杀鸭宰鱼，还要准备新年祭祀祖宗的祭品等。
方建国把鸡鸭杀好之后，扔在院子里，他就弄明天祭祀用的刀头、猪头和香蜡钱纸去了。
方君丽烧了一锅热水，鸡鸭放进大脚盆里烫一会儿，就开始扯毛。
鸡毛比较容易扯，一根根的拔下来就完事，鸭毛比较麻烦，因为它有许多绒毛，尤其是换毛期的鸭子，特别难处理，不仅有很多细绒毛，还有长在皮下的新羽毛。
恰巧方建国杀的这只鸭子就是换毛期的鸭子，方向阳兄妹俩弄了一上午才把鸡鸭鱼给收拾出来。
他们刚吃过午饭，就大队喇叭通知，让村民们去保管室领取今年的福利，每家一条大草鱼。
今年风调雨顺，不仅地里的庄稼长得好，大队的集体鱼塘也获得了大丰收。
到了保管室大院坝，方建国有些埋怨的说道“之前咋不提前说一声呢，早知道今年大队鱼塘要分鱼的话，我昨天就不买了。”
黄必洪说道“我也是上午才接到的通知，说今年公社水库的鱼就够上交任务了，让我们各大队鱼塘里的鱼分给社员，让大家过个好年。”
方建国家买了鱼，但大部分人家是没买鱼的。
所以社员们都很积极，帮着下网抓鱼。
方建国最后还是把一条大草鱼提回了家，不过他不安全自己吃，而是准备送人。
方君丽看到父亲提回来一条六七斤的大草鱼，赶紧接过去，准备养在大水盆里。
方建国说道“小丽，咱家今年有鱼了，这条鱼我打算送给你姑婆那边。”
其实这个所谓的姑婆和方家并没有血亲关系，是方建国年轻时候在外面做木工的时候认的一个干亲。
以前还经常来往，自从大食堂开始后，社员家里都不让生火了，两家人也就逐渐没了往来。
方建国今天突然想到有一年他在斧光公社二大队给人大家具干到腊月二十九还没回家，年货也没准备，还是她这个干姑姑留他吃了一顿年饭。
这一晃都二十多年了，方建国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于是他对方向阳兄妹说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去一趟斧光二大队毛狗洞（小地名）！”
方君丽不想走路，毛狗洞那边路又远还不好走。
方向阳倒是想去看看，二大队是斧光公社最穷的大队，以前听过很多关于那边的事，但他一直没去过。
一来路远，二来听说那边的人很野蛮。
方建国提着大草鱼，方向阳觉得还不够，又去屋里提了一块四五斤的腊肉和一些米花糖、桃片之类的（之前在渝城供销社买的。）
父子俩走的很快，下午天黑之前就到了斧光公社二大队的毛狗洞。
方建国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他干姑姑的房子。
可他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里面也没人答应“姑是搬家了，还是走亲戚去了？”
方向阳从门缝里朝里面看了看，谢这院子还不错嘛，虽然是泥巴房子，也有些老旧了。
但好歹也是瓦房，比村里绝大多数人的房子都要好。
房子很大气，屋顶的瓦梗上雕着十二生肖，木头一看就是好木头，一点虫噬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这家人以前的条件还不错。
这时邻居家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破棉袄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说道“请问你们是找方老太太的吗？”
方建国递过一根带嘴的烟“是的，我是他家亲戚，可是好多年没来过了。
我想问一下，她还住这儿吗？”
中年人说道“她家倒是还在这儿，不过她现在被儿子赶去毛狗洞那边的山洞里住着了。”
方建国一听，眼泪立马就有些湿润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竟然会被儿子赶出去。
平缓了一会儿情绪之后问道“这位兄弟，我想问问我姑到底是因为啥被赶出门的呢！
我看这房子也没人住嘛，他儿子为什么宁愿让房子空着都不愿意让老人家住着。”
中年人吸了一口烟之后，才说到“这事啊，说起来也不全怪丁黑娃……”
事情是这样的，丁黑娃的儿子今年二十一了。
在隔壁桂花井公社换了一门亲，对方家的条件倒是过得去，至少吃的上饭。
对方的闺女18岁，样貌还过得去，身材高大，人也勤快，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
可对方的男的都28了，不仅人长的丑，脑子还不灵光。
丁黑娃对这门亲特别满意，他就同意了用自家15岁的闺女给她哥换亲，嫁给桂花井公社那个傻子肖大宝。
本来这个事情双方都说好了的，可方老太太却一直阻挠，因为她觉得孙女太小了，不应该这么早就嫁人，还有就是就算要嫁人，也得找个正常人嘛！
那个肖大宝一看就是脑子有毛病的，第一次看到佳怡，哈喇子就把胸口的衣服都打湿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扑上去，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新姑娘，新麻批，新奶奶儿……”
让人既恶心，又无奈！
方老太太大发雷霆“黑娃儿，你这是要把佳怡往火坑里推吗？”
丁黑娃也很无奈“妈，这事您就别管了。
家宝都二十一了，还没谈下对象，我也是没办法？”
当老太太气的直跺脚“他自己谈不下对象，就要让自己妹妹嫁给一个瓜批神经病？
佳怡也是你的亲闺女啊，你咋忍心哦！”
丁黑娃儿被母亲骂的不敢还嘴，可他媳妇却不依“娘，你看人家年纪大了，好好养老就是了。
家里的事，我们自有主张。”
肖家也附和道“这老太太说话也太难听了点，不换亲也可以，彩礼二百六十八，拿来也行。
还有就是，我闺女嫁过来后，不能跟公公婆婆住一块儿。”
闹了几次，丁黑娃在媳妇和亲家那边受了气，就索性把老太太送到毛狗洞那边的山洞里去了。
而老太太住的老房子，他打算留给儿子结婚用。
方建国很想立马将丁黑娃抓出来打一顿，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看看老太太。
中年人带着方建国父子朝屋后那坐小山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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