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嘉默默握起拳，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又随口贫了几句嘴转移话题。
寒暄地客套了几句后，江念嘉就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旁敲侧击，她决定主动追问：
“裴影帝，既然我们都已经在这个地方见了面，我想，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更好一点吧。”
江念嘉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带上了一副审视的目光：
“程羡安在哪里？不要想着对我说谎。”
裴泽谦两手一摊，摆出了一个无可奉告的手势，带着一副充满歉意的语气说：
“抱歉了江小姐，我想我帮不到你，那位大人并没有告诉我你师父的下落。”
江念嘉冷笑一声，她又用力掐了自己的左手手心一把，那来源不明的控制让她变得烦躁难耐，她几乎要遏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的冲动。
她没想到事到如今裴泽谦还能面不改色地糊弄她。
江念嘉面色不善地走到了桌前，和裴泽谦面面相觑，她单手撑上桌面，把玩着手里不知道何时抽出来的刀，意味不明地将刀尖朝向了男人的脸。
“既然裴影帝是半个圈内人，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不留痕迹地对你一个普通人下手是绰绰有余。”
江念嘉气势汹汹，话说得也十分笃定。
她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和裴泽谦周旋浪费时间。
裴泽谦却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绅士地伸出手背，轻轻把江念嘉的手里的刀挡开。
“江小姐可否想过，我一介普通人既然能够踏入军能者的圈子，就肯定多多少少有能力傍身。”
“是吗?你也去当了J的小白鼠，接受了军能实验?”
“裴先生，你好好的大影帝不当，为什么硬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你到底在图什么?”
“我们追踪不到J的任何行动轨迹，就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本人出面，他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代理人。”
“金钱，名誉，到底是什么东西糊了你的眼?让你愿意这样颠倒是非，黑白不分?”
“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在做这种天理难容的荒唐事，一定会当场痛哭流涕吧，真是让人唏嘘。”
江念嘉故意把话说得轻蔑，态度也是故作的傲慢。
她知道裴泽谦也是个自傲的人，又以孝顺出名，她如此贬低他说教他，甚至嘲讽他的父母，就是需要裴泽谦恼羞成怒，把那个一直藏在背后的人逼出来。
“你为何要为J做事?他又能让你得到什么好处?清醒一点吧!”
可江念嘉没有想到，裴泽谦突然笑了，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动作激烈到几乎快要背过身去。
他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拉过江念嘉的手腕，把自己的喉咙送到了江念嘉的刀边，紧接着又歪着身子看着她，眼里净是江念嘉看不懂的癫狂，江念嘉莫名感觉到了骨子里的本能恐惧反应。
那一瞬间，裴泽谦的面孔和幻觉中清秀白皙的男人的面孔重合——即使他们长相完全不同。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身体有些颤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江念嘉看着眼前的裴泽谦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左看右看，端详着她，欣赏着她，又好像在嘲笑着她，怜悯着她。
“江小姐，你可真是太善良了!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裴泽谦，你为什么不呢？”
“难道是因为你觉得他还有救吗？因为你曾经和他有过相处，因为你不久之前刚见过他的普通人父母，你觉得不忍心?”
“江小姐，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为什么要这么慈悲呢?你刚才明明可以杀了我的！”
“真是太像了，和我那可悲可恨的姐姐真是太像了……”
无边的恐惧将江念嘉吞没，随之而来的，是几近滔天的怒火。
她的大脑里好像有无数个齿轮在同一时间转动，并且“喀嚓＂一声发生契合，曾经被她忽略的，千丝万缕的线索在她的大脑里疯狂盘旋着，最后编织成了一张荒谬的巨大骗局。
为什么她从来没能察觉有关J的线索，哪有什么明面上行动的代理人，所有的事情都是J一人亲力亲为。
“裴泽谦”这个人从头到尾，自始至终，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这只不过是J的一张面具，只不过是J饰演的角色之一，和地下实验室里宣讲者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但江念嘉不敢相信，难道她曾听师父讲过的，裴泽谦父母提过的，那个谦逊亲和的大学同学，那个孝顺可靠的亲生儿子，都不曾存在?
但是很快，她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找到了那个她不愿意去承认去面对的答案：
“裴泽谦”曾经存在过，但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个人。也许早在大学毕业那年的某一天，J早就残忍地亲手结束了“裴泽谦”的生命，卑劣地代替他去享受了一段前程似锦的未来。
为此，J不惜把自己活成裴泽谦的样子，从头到脚，甚至十年未曾让裴泽谦的父母察觉。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十年都演着同一场戏，顶替一个人生活不被发现，怎样的目的，怎样的阴谋，才能支撑J做这些事情。
江念嘉汗毛竖起的同时，滔天的怒火吞噬了她的理智。
她一把掐上了对方的脖颈，几乎是绝望地一字一句喊着:
“你怎么敢，顶替一个拥有那么多美好的人活着?!”
“你怎么敢，让一个那样清白老实的人替你背上这样一个天大罪名?!”
“你怎么敢，这样糟践一对夫妇对他们孩子纯粹的爱?!”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啊……”
满腔的愤恨被发泄，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虚无与绝望，不知不觉中，江念嘉早已泪流满面，她怒瞪着眼前还在荒唐大笑的人，更大的绝望吞没了她。
江念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什么都只是无用功，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无法为任何人复仇。
因为眼前的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因此，自己永远无法让因他而死的人获得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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