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烛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王将军这是要逼宫谋反吗？”
姜星沉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桌上的茶盏，杏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虽然王旭松表面单纯懦弱，心思不如二房灵透，行军打仗也不如王旭柏果决。
可世家大族的继承人怎么会是一个平庸之辈呢。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在藏拙。
“谁同殿下说逼宫就一定要谋反了呢？下官不过是想着匡扶正道，让江山回到他该回的人手中。”
王旭松笑着给姜星沉面前的茶盅倒了一盅茶水，眼错不见的盯着她的神色。
水声响起，二人之间的氛围愈发凝滞。
“王将军的意思是，让觉空回来，承袭皇位吗？”
“殿下明知故问，下官明明说的是同殿下合作，自然是想让殿下坐上那个位置了。当然，作为回报，那人要交由我处置，另外事成之后，殿下须得给我王家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王旭松将茶盅往姜星沉那推了推，清冽的茶水虚映出姜星沉的面庞，并看不清神色。
“本宫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王将军找错人了。”
姜星沉起身便要离开，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殿下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难道对坐在上头的那个人就不感兴趣吗？他是怎么拿到皇位的，您嫡亲的兄弟是怎么去世的，先帝又是怎么去世的，这些，殿下您都不想知道吗？”
原本朝外走的身影忽的顿住了，王旭松趁热打铁，忙往前走了两步。
“殿下可知辽东有一毒草，其籽成熟后为黑色，别名落雾。若掺进做墨锭的灰中，人长期使用，可通过皮肤入骨，致人高烧不退，有瘟疫之兆。而若人手上有伤，则渗透的更快。”
“当年老宁王在辽东时便命匠人研制，将那东西和松烟一同制成墨锭，通过收买当年司礼监秉笔赵忠，将墨锭送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案头。”
“等二位皇子病发后，因其有瘟疫之兆，常用物品皆被销毁，而且这落雾不易保存，写出来的字时间久了，其中的落雾便渐渐减少，就连绝顶的医者都查验不出来，这便死无对证了。”
听王旭松这样说，姜星沉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当初骆鸣并未从那扇面上发现什么，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德康帝不喜奢靡，更不喜自己儿女被宫中养成废人，所以姜星沉兄妹们习字都是自己磨墨。
大皇兄最爱书画，平日里有闲暇便会练习，长时间接触那有毒的墨锭。
二皇兄虽然喜欢习武，可也得学习文墨。练武之人手上免不了有些细碎的小伤口，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二皇兄比大皇兄发病更早了。
“王将军这样空口白牙的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本宫怎么相信呢？”
王旭松忽的一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确没有证据，所有知道的东西都是从父亲临死前的话中拼凑出来的。
在王旭松眼中父亲是一位骁勇善战的老将，就算是到了京城，也从来不曾松懈。
他一直以父亲为榜样，渴望做一个忠国忠君忠民的好将，可没想到父亲年轻时竟帮着老宁王做过那么多不得见人的事情。
一瞬间他想到了逃避，或许自己躲远了，就可以假装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眼睁睁的瞧着姜影深行事越发张狂奢靡，不上朝，不理政。
后宫之中歌舞升平，朝堂之上剑拔弩张，百姓之内苦不堪言。
边境告急，王旭松自请领兵支援，在烽火遍地的嘉靖关，他终于看清了自己。
他要拨乱反正，替父亲赎罪，也替自己早夭的弟弟报仇。
他想要杀了姜影深，杀了那些将王家当做垫脚石的人，但他没有理由。
师出无名，则为谋逆。
而恰好边境有一个绝佳的人，长公主姜星沉。
王旭松知道姜星沉的野心绝不只是宗人府宗人。
北漠进军以前，他已经感受到京中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可这种紧张随着北漠进攻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让王旭松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所以他想试探一下，看看这位长公主是不是那个在京中搅动风云的人。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姜星沉心思竟然如此深沉，就连听到自己兄长死亡的真相，都还能面不改色的寻找自己话中的漏洞。
就在王旭松觉得这条路行不通的时候，姜星沉忽然开口。
“王将军说的话本宫相信，只是王将军既无证据也无诚意，本宫怎么同您合作呢。”
姜星沉扭头直勾勾的盯着王旭松，脸上出现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我们可以立一个字据，等此战结束，我手下的将士尽数听从殿下的指挥。”
“字据？”姜星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王将军没有诚意，那就算了吧。”
“我……”
王旭松不知该说什么，久久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姜星沉这才缓缓开口。
“听说尊夫人前些日子刚生了一对双生子，甚是玉雪可爱，只是如今边关战乱，若是有贼人伤了就不好了。我府中有不少会功夫的丫头，要不送给王将军两个，等事情完了，再叫她们回来？”
王旭松一怔，猛的抬起了头。
自己夫人确实是生了一对双生子。
但因为先前皇上曾说要让王家的孩子做五皇子的伴读，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王家对外假称只生了一个，这样即使其中一个孩子在宫中出了意外，王家也不至于嫡支无人。
这消息本来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和一两个极亲近的丫鬟知道，可没想到姜星沉这般手眼通天，竟然真的查到了。
王旭松眼神一凌，死死地盯着姜星沉，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试探的神色。
但，并没有。
“既然王将军还没想好，那就算了吧。”
姜星沉说着便往外走去。
“且慢。”
一道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我……答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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