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倒是也不恼怒，她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苏大最笨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但是他记着娘出门时候说过的话，只要给的够多，这年头有便宜不占的是傻子，这可不是小便宜。
把一背篓的东西往柳香的脚边一放，差一点点就砸到了柳香的脚，柳香还以为柳娘的男人要来硬的，直接吓的往后倒下去，好在苏大眼疾手快一下子拎鸡仔似的把柳香这把老骨头给拎了起来。
把背篓里头的东西当着柳香的面一样一样打开，三十多斤米糠，二十多斤玉米面，一袋子的萝卜。
柳娘看的眉心一跳一跳的赶在自家男人说话之前开口：“族长我男人粗鲁惯了你别介意，这些都是我们家一点小小的心意，你要是愿意还有那间屋子和屋里剩下的一些东西，和那点地都不要了，您愿意捡着就捡着，您也知道我爹娘之前出的那档子事情，我想接到身边赡养，求您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成全了我们一家人吧”。
柳娘说着说着就有啜泣了起来，情真意切李婶子是个感性的人，听了都动容不已，要是以后自己的娃有柳娘一半的孝心她就知足了。
柳磊也在一旁道：“族长现在各家各户啥情况，饭都没得吃还供孩子读书，咋个可能，我知道你想在咱们村留个秀才，可柳秀才这把年纪了，你能留多久？你这不是自私吗”。
柳磊的话柳香是没听进去一句，那柳秀才的一间破屋子和旱田也没放在眼里，这荒年又种不出粮食要着田有什么用，但是这粮食却是实在的。
他家比村里别的人家要好上一点，可也没多少粮食了，这里的粮食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月呢，这萝卜多水灵，两三年都没尝过萝卜什么味道。
看着柳娘哭的伤心的样子，台阶又在这里，若是不顺着这台阶下，这粮食没有，他怕自己还被柳娘的男人拎起来揍一顿。
柳秀才文文弱弱可这女婿壮的和牛似的，要是真给他一顿，他这老骨头的身体怕是受不住。
“你既一片孝心，那我就破了这个例，粮食我收下了，我过两天就去办”。
……
事情办妥出了族长家的院子之后，柳娘这眼泪收放自如一下子就没了。
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特地赶过来的柳二，怎么说都要拉柳娘和苏大到自己家里去吃饭：“柳娘姐姐，你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和我爹要好好谢谢你”。
李婶子可不同意她都打算好了柳娘在她家吃饭，再歇一个晚上的。
两人争来争去，都没个结果。
……
最后晚饭还是在柳二家吃的。
很丰盛，吃的是白米饭，一碟子酱豆子，和一碗炒鸡蛋，把家里最好的粮食都拿出来了，这白米饭本来是掺和着杂粮煮粥的父子两个能喝一个星期的量，如今全部都一顿蒸了为了招待柳娘和苏大。
但是这顿饭吃的却并不热闹只有寥寥数言，柳二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大的事情，说不定柳娘姐姐心里还恨自己。
吃完饭之后柳二拿了一小包东西出来给柳娘：“柳娘姐姐你收着，给柳夫子还有师母补补身子”。
柳娘没看是什么东西，但知道恐怕是不便宜，不过却连推辞都没有直接收下了，这都是柳二应该的。
不仅仅收下言语也并不客气：“你既然知道做错了，那以后便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东西我替我爹收下，但是你以后不用再费心，就算是能弥补心里的伤害也没法弥补身体上的伤害”。
“以后好好赚钱，把钱都花在该花的地方，不要再让家里面临这种困境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柳二愧疚的低下头，心里如同被针刺一样难受，这根针仿佛永远都拔不出去了：“所以柳娘姐姐还有柳夫子还有师母都没法原谅我是吗？”。
柳娘：“我爹娘原谅不原谅我不知道，但是你伤害了我的爹娘，在这件事上无论你怎么弥补就算是我心里已经没有气了我也无法原谅你”。
“但是你知道错了，愿意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还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和我的爹娘从小教导我做人要有一颗怜悯向善之心我没法子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家人饿死所以我才愿意帮你”。
柳娘把四百张画交到柳二的手里语重心长道：“好好干，有钱多为家里屯点粮食，置办些过冬的物件”。
直到柳娘和苏大走的看不见影子了，柳二也没能说出半句话。
他给柳娘的那一小包东西花了自己身上所有赚的钱，还和药店赊了账才买下来来的，一两鹿茸，很贵很贵可以让他和爹吃上一个月的白饭。
柳二的爷爷还是死了，毕竟年纪大了，饿了那么久早就把自己的身体饿坏了，那回喂了面糊糊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三天后突然精神了回光返照，把柳二拉到跟前好好教导了一番。
“孙啊~咱们就算是没粮也不能偷，这年头偷粮就是害命啊，咱可千万不能偷，你要是饿的受不了了，就吃爷爷给你攒的吃的”。
在床褥子底下压着许多树皮，都已经泛黄可见很久了，还有一小块已经发霉了的饼子，把饼子拿出来摸了摸，吹干净上边的霉灰放到柳二的手里。
“大孙，爷爷这有好吃的，我的乖孙，咱要板板正正做人，才挺得直脊背，不被人戳脊梁骨”。
这话越说越含糊不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柳二的爷爷就没了气。
柳二起初是不接受现实的，他以为爷爷就是累了就是睡着了，把爷爷扶到床上躺下，每日按时送吃的，接连好几日才接受现实。
柳二的爷爷饿的全身上下都不见一点的肉，就像是一块已经完全风干的尸体，这种天气在屋里头放了几日竟也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
这是身体几乎已经把肉体所有储存的能源都耗尽了。
族长家的老黄牛也没被委屈着，被李婶子家的几个孩子伺候的饱饱的，这喝的水都还加了粗盐进去。
早上的时候李婶子特地蒸了四个鸡蛋和几个窝窝头还有一小竹罐子的咸菜给柳娘：“这窝窝头和咸菜你们路上吃，这鸡蛋是我给你闺女的，你可给我和你家闺女说清楚了，她柳家村的李奶奶可没唬她，说了给她窝鸡蛋就一定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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