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子搭好，村长家还是请敲锣的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一边儿敲一边儿嚷嚷着请乡亲们去水井跟前儿看戏。
等锣鼓点在戏台上响起来的时候，村里的乡亲都来得差不多了，大家有说有笑，连日来的阴霾仿佛在这一记得都不曾发生过。
三妮子来得早，盯了半天，看见谭四儿过来了，几步就跑了过来。
“我等你半天了，快到这儿来。我娘来得早占了好个地方。”三妮子扯着谭四儿的胳膊往前走。
谭四儿被三妮子拉扯着身体往前走，只能扭着头看自己婆婆。
婆婆笑着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去玩。
谭四儿这才笑着跟三妮子跑开了。
“婶子。”谭四儿见了刘婶子，先行礼。
“快，到这儿来，这近。”刘婶子把谭四儿拉到了自己身跟前儿，“你叔说，这戏班，是省里有名的，唱伯邑考的是个名角儿，唱得好！”
刘婶子挑了挑大拇指，一脸兴高采烈。
“真的假的？”
“请这样的角儿来，得不少钱吧？”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真的呗！我们当家的说的，还能假喽？”刘婶子笑着。
“快看戏，快看戏，开始了。”
因为就只是演伯邑考献琴教琴，戏台布置的不是很复杂，一张桌，两个琴台，三个角儿。演妲己的，是个男旦，举手投足间，万种风情，既像狐狸精又像一朝国母，伯邑考就更厉害了，只是坐在那里抚琴，便能看出来功底，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戏。还有一个打扇的太监，三个人演的活灵活现，唱腔婉转流觞。
每停一处，乡亲们的叫好声就会响起。
鼓点响起，戏台底下立刻就会安静下来。
直到这一出唱完，底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有活泼儿一点的小姑娘，缩着胳膊，抻长了袖子学着台上的妲己甩几下，再歪歪头，挑挑眼皮儿，问着身边儿的人，“像么？”
“像像！”
“像没修炼好的狐狸精。”
众人哈哈笑起来，很是热闹。
小姑娘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继续看着台上。
“我呢？我呢？”刘伟平家里的，放下了怀里抱着的儿子，也跟着比划了起来了。
“挺好挺好！你这是要改嫁的娘娘。”又是一阵笑声。
刘伟平家的小子刚会走，手里抓着个饼，摇摇晃晃的走到 了戏台子前面，伸手把自己手里的饼递给了“妲己娘娘”。
台上的“妲己”微微哈着腰接过了饼，对着刘家小子笑了笑。
刘家小子仰头乐了乐，拍着手脚不沾地的跑回了他娘身边儿。
“好看不好看？”随着戏散了，村民三三俩俩的往家走，三妮子拉着谭四儿往人堆儿外头走着。
“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我头一回看戏。”谭四捂着嘴乐。
“真的假的？你在娘家的时候也没看过么？”三妮子眨了眨眼。
“没！家里没那个条件，即使有，我娘家爹爹也不让。”谭四儿大方的应承着。
“以后我爹去镇上的时候，我叫着你。他总能看着。”三妮子的爹在镇上做短工。
“好。”谭四儿点着头。
等回到了家，谭四儿给喜鹊讲着，戏台子搭的什么，戏唱的什么，三个唱戏的怎么穿的。
喜鹊抓着手里的竹条慢慢的编着。
小狗子躺在喜鹊脚下，头枕头她的脚，半眯着眼，耳朵时不时抖抖。
“姑姑，这编的是什么呀？”谭四儿撸了撸小狗子的后脑勺。
“给我哥哥编个小牛崽儿。”喜鹊顿了顿，“我猜，他兴许需要。”
“这小狗子今天醒了也粘着你装睡，它就想你抱着它。”谭四儿岔开了话题。
“也兴许，是它想陪着我。”喜鹊腾出来一只手，伸手捞起了小狗子，放在了腿上。
“你跟它玩儿吧，把它美坏了。”谭四儿笑着。
“四丫头？刘伟平家里来人了。”婆婆系着围裙，身后跟着刘伟平的妹妹。
“四丫头跟我走一趟。”刘伟凤低头看了眼坐在小凳子上的喜鹊，开门见山的道。
“咋了？”谭四儿刚进了家门，水还没喝一口。
“我侄子到了家，就不对劲了。”刘伟凤接着道。
“走。”听说是小孩子的不对了，谭四儿没犹豫，“凤姐等等我，我去拿点儿东西。”
谭四儿回屋子里抓着葫芦就跟着刘伟凤走了。
“孩子怎么了？”刘伟凤走得飞快，谭四儿要跟前几乎都是一路小跑了。
“说不清。回到家里就倒在那里了，这会儿不动了。”刘伟凤脚下不停。
谭四儿也不问了，这个速度走路，再一路说话，用不了多久，就得岔气了。
等谭四儿见到了刘伟平家的孩子，谭四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脸色这么白的孩子，是人间的孩子？
这也太白了！
像年画儿上走下来的一样。
谭四儿探了下孩子的鼻息，抓起孩子小手，试了下脉博。
不一样！跟之前遇见的都不一样。
谭四儿在脑子里飞速的想着，三太奶描述的几种脉象。
“他吓着了？”谭四儿试着问了句。
刘伟平媳妇抽噎着摇了摇头。
“那……”谭四儿又仔细的摸了摸，这脉博如果不是吓着了，就是被人抽了魂了？
正当谭四儿认真的摸脉，刘家人认真的看她摸的时候，炕上的小孩子睁开了眼睛，吭叽了一声。
几个人同时看向孩子，同时吓了一跳。
孩子惨白惨白脸上，没有了眼睑，一又眼睛，又大又白又圆，黑眼珠也不见了。
“这……”刘伟平媳妇抬手指了指孩子，仰头向后倒下，撅了过去。
“孩子他娘。”刘伟平喊了一声，伸手扶他媳妇。
这一喊不要紧，炕上的孩子，面无表情的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嗖的一下就蹦了下去，冲向他爹。
本身夫妻两个站的就不是太远，孩子几步就蹦到了跟前儿，张嘴向着他爹就咬了一口。
“啊。”刘伟平正在扶媳妇，后背对着孩子，根本也没看见孩子过来，这一口就直接咬到了脖子后面。
这一声惨叫，让愣住了的谭四儿醒过神来，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兜头就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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