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穆芸闻言，一时间只觉得耳边闹哄哄。
她下意识摇头，同样心里也是吓坏了。滚烫的泪则簌簌掉下，拼命抓着慕华璃的手腕摇头，一个劲摇头。
“放心，不难喝，甜的。”
慕华璃面无表情，晃了晃瓶中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映着月光，暗得像血。
“喝完面如桃花就像睡了一般，又不会同那老鼠一般，死状凄惨。”
“不，小姐不要啊！”穆芸急了，扑过去一把抱住慕华璃的腰，泪水沾湿了大小姐的杏黄裙，“不要，您千万不要想不开。您也说了，少爷和二小姐他们都是一心想救您的啊。若是知道您为他们而死，该会有多伤心自责啊？”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大小姐，您一向聪慧，呜，一定还能想到别的……”
一声轻轻叹气。
慕华璃掌心温柔，摸了摸她的头。
“阿芸，还记得我第一回见你，是在慕府的茶宴上。”
“那日你一身翠绿，眉心一点红，吃个绿叶红点的糯米团子，自己也白白胖胖，也像个糯米团子。”
“其他小姐虽和你一样年纪小，却都多少知道要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唯独你独树一帜，看到好吃的就知道吃，那么天真无邪。”
“后来许多年，也一直没怎么变，总是……傻乎乎的又率真娇憨，十分可爱。”
“但，我走以后，你的处境一定会变得非常艰难。”
“所以从此刻起，你要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之后每一步也照我说的做。唯有听话才能保住性命、逃出生天，你明白吗？”
“待我死后，他们定会抓你去严刑审问。你到时就跟他们哭诉，说你不过是寒门小户被我欺凌，才会被迫侍奉多年，说你知晓我一些谋逆的罪证，愿意告发以换自由之身。”
“在我洛州主宅梳妆台的夹层里，有一封我偷偷在北漠边境买下的一座金矿契书，你让他们去寻。”
“那座大矿，足够你这般小侍女买回朝夕自由。”
“你记住，不要贪心，先换得自己无事，不要急着解救家人。”
慕华璃说到此处，从手腕衣袖之下解下一条黄色丝带，层层缠在穆芸手腕。
“一旦出了牢笼，你就立即戴着这条丝带，去云王府找雁归郡主。”
穆芸愣住。
“……雁、雁归郡主？”
是那个几年前在花灯祭，被慕华璃当众卸了车轮、颜面无存的郡主吗？她们不是在那以后就一直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吗？
“不，我同雁归其实私底下关系还不错。”
关系……还不错？
可倘若穆芸没记错，距离她们两个上回见面也没过多久啊。
大约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吧。当时的场景还是慕华璃又去宫中欺负神女，而雁归郡主强力护着神女与她唇枪舌剑互相讥讽。当时的事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们必是彼此厌恶至极，若非双双端着淑女架子简直恨不得能打一架而后快的啊。
“此事，说来话长了。”慕华璃叹道。
“不过也正是人尽皆知慕府贵女与云王府郡主关系极差、水火不容，雁归家此回才绝不会被我家之事连累。总之，她本就认得你，到时看了丝带，定会好好安排你。”
“等你离开京城，一切安顿好了，再求她慢慢替你解救家人。”
“也替我给她带句话。”
“慕府前车之鉴，请云王府万事自己小心。”
“都听明白、记住了吗？”
“呜……”
穆芸含泪点头，片刻之后却又摇头。
“阿芸记不住，也不想记住……呜。”
慕华璃眼底一片无奈，替她逝去满脸泪痕：“小傻瓜，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啊？”
“呜呜呜，小姐，小姐……”
“没关系的，大家都知道我欺负你，到时候许多京城命妇都会替你的作证。待以后离开京城，你就好好同家人一起生活，没事别再想起我。”
“呜……呜呜……”
月下，瓶中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泪。
慕华璃叹了口气。仰起头，瓶中血色几乎就要沾到红唇。可最后一刻，她却又眼中波光一闪，将盖子重新盖上了。
啪。
“不行，不能如此轻易。”她喃喃。
穆芸如释重负：“呜呜呜，小姐您改变主意就好！是啊，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有……”
慕华璃：“既是要死，就该死得其所。”
“我总得……好好同我那心、爱、的、陛、下、认真道个别，才能走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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