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跟在太皇太后身后来到大朝会的陶太后，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一直以为，自己这个掌权的太后是地位十分稳固的，可当盛太后被轻松压下之后，她才发现，只要有太皇太后一日在，她这个太后就不可能全权掌控朝局。
大朝会上，原本应该出现的大理寺寺丞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了身死尼姑庵的消息。
太皇太后大怒，国丧期间此为大忌，责令对金锣鞭尸、抄家。
朝会上的朝臣有几个是糊涂的？都看出了这是盛太后倒台的意思。
果然，太皇太后在临时任命了临安郡王苏鹏为暂代大理寺寺丞之后，便当众交代给他几个大案子。
兵部尚书陈之淼贪污案、林军大统领薛稚逼死平民案和靖安侯通敌卖国案。
这每个案子听着都惊心动魄，让人心中发寒。
只怕从今日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的时代，就过去了。
太皇太后又以“嫡母皇太后年轻”为由，命中书省将所有上报陶太后的奏折，都送一份入慈宁宫。
这一招，算是老人家正式宣布，结束退休生活，重新进入朝堂，参与朝政。
陶太后的父亲陶丞相站出来，找了个“太皇太后年长，应当修养天年”的借口。
陶丞相的话刚刚落地，就有大臣出来反对道：“要说年纪大，陶丞相也不比太皇太后年纪小。如果太皇太后要休养天年，那这朝中大臣大半都应该退出朝堂。”
又有老臣出来怼陶丞相，“陶丞相不会是怕太皇太后抢了陶太后的权柄吧？”
接连又有几位有权有势的老臣出来为太皇太后说话。
如此一来，再也无人敢反对太皇太后参与朝政。
太皇太后雷厉风行，立刻下达了数条懿旨。
命京兆府府丞井筱暂时接任府尹一职；
命齐国公代理兵部尚书一职；
命鲁阳侯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
命宗人府和大理寺彻查御史台参奏重案；
命朝臣上折子，分析利弊，着选新君；
命户部、内务府节省开支；
……
这次大朝会，似乎有些洗牌的味道，散朝的时候，多少大臣都没有回过味来。
别说朝臣了，连陶太后都是懵的。
这怎么倒了个盛太后，又来了个太皇太后抢自己的权？
而且明显太皇太后的段位更高，地位也更高，今日不少老臣一说话，原本支持她的那些朝臣，都不站出来了。
而远在行宫正在装中毒的薛太妃万万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不是杨慕被关押的消息，而是来问话的宗人府大臣。
宗人府是带着太医来的，与被收买的太医不一样，这次是三个太医会诊，很快就确诊，薛太妃没有中毒。
薛太妃就这么被带走，去了宗人府。
有了薛太妃做榜样，行宫的太妃们一下子就安生了。
杨慕也总算睡了几个好觉。
新上任的京兆府尹井筱，办事能力极好，不过短短三日，就将曹氏母女害死先定王妃、谋害定王世子等案子理清楚了。
当整个案件解释和证据链的折子交给太皇太后的时候，老人家召来了林茂和林啸夫妻。
几人看过折子之后，林啸再次红了眼睛。
林茂沉着脸色，缓缓跪下，磕头道：“太皇太后，臣恳请重判曹氏母女！”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妹夫，半晌之后才看向林啸，问：“啸哥儿是什么意思？”
林啸也跪了下来，仰头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杨慕贴着林啸跪下，道：“太皇太后，此等恶毒妇人，应该严惩，以儆效尤！”
太皇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她何尝不想严惩曹氏母女个妹妹报仇？
可林家还有林善和林秋晨两个，若是真的判了曹氏母女极刑，这仇恨，怕是无休无止了。
林茂红着眼睛，道：“杀人偿命，若是有人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枉为人子，枉为人女！”
太皇太后有些诧异，莽撞妹夫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半晌之后，太皇太后咽了口气，道：“恶人，我来做吧。”
她指了指那折子，道：“井筱的意思是，曹氏母女残害多条人命，手段恶毒，应当处以凌迟。”
她话音刚落，三人便齐齐磕头道：“谢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后顿了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让三人退下了。
待殿内没了外人，老嬷嬷走上一步，一边给太皇太后按压鬓角，一边劝道：“这些日子，您操心太多了，也该歇歇才是。”
太皇太后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按摩，苦笑道：“孝睿帝夭折之后，我也想过，就此颐养天年。可你瞧瞧，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媳妇，把这风调雨顺的大顺朝搅得乌烟瘴气。我再偷懒，怕是大祸将至。”
老嬷嬷道：“两位太后就是太年轻了些，您教一教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嘴角带着笑意道：“你就别安慰我了，那两个是什么货色，我还是知道的。前几年熹宝帝去了后，我也是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愿意管。可如今我想明白了，我总要替我儿子守着这份家业不是？”
老嬷嬷想说，守着家业，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可到底这伤人心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更加尽心给太皇太后按摩。
眼前的主子，不过四十出头，却依然经历了丧夫丧子丧孙之痛。
这皇城里，没有比主子更可怜的伤心人了。
忽然，老嬷嬷的手指一顿，难不成，太皇太后是想将大顺交给小殿下？
不论如何，小殿下是熹宝帝在世上唯一还活着的孩子了，也是太皇太后唯一的亲孙子了。
只是这样一来，定然要与太皇太妃对上。
太皇太后感受到了老嬷嬷手指停住，她拍了拍老嬷嬷的手指，道：“汪氏，也该明白妾不与妻争的道理了。”
老嬷嬷张了张口，想劝一句，可之后还是叹了口气。
主子既然入了朝堂之争，与太皇太妃对上，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她继续给主子按摩。
良久，太皇太后开口问：“昨日，陶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封了一位郡主？”
老嬷嬷接口道：“是九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闫大人的长女，那位一直守在晏家老宅照顾老夫人的闫大小姐。陶太后说她至纯至孝，是天下女子典范，封了玉兰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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