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随着车帘掀起,一个中年人,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出马车。
他面容清瘦,就算周围只有昏暗的火光,也能看到他眼里的某种光彩。
“下官,见过先生。”
“不必多礼,”他温和的笑了笑,“劳烦明府准备了客舍,如果可以的话,在下想早些歇息。”
“应该的,应该的。”
县令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城头守军们好奇地看着他们,猜测着这行人的身份。
校尉走上城头,低喝了一声。
“不该说的别瞎说!老实巡夜!”
夜色很好,月色也保持着近乎完美的光彩,那种清冷的光芒一如李泌眼中的神采,不食人间烟火,同时高高在上。
他没有立刻睡下,而是在院子里漫步。
世上的一大幸福是亲手做出并享受一道美食,另一大幸福是在吃饱后,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回味。
这听上去很像是变态连环杀手的心里自白。
制造命案,欣赏人们的恐慌,沉溺于只有自己知道的细节里,回味着它们,如同品尝一杯陈酿。
人命死的比烟尘还轻,鲜血臭的比尸首还快,而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回忆无论过多久,被拿出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老酒的醇香。
相比于李泌,那些所谓的杀手,没有他聪明,而他们一生中所犯命案的数量,加起来也比不上死在李泌手中的人命。
他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回头看去,是一名老者。
“阁下是?”
李泌清楚记得自己吩咐过,不准有人进来打扰他。
所以...
“魏王派来的?”
面带微笑的老者,宽襟大袖,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看上去比李泌更加仙风道骨。
“老夫姓吕,也就是个山野道人,见过先生。”
李泌皱眉思索,并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便抱以同样的礼节。
“既然是认得小子,那么敢问吕先生寓居哪处名山?何方得道?”
“呵,老夫来此不过是为了闲聊,何须打探来历。”
李泌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继而又舒缓开,拱手作揖道:“谈什么?”
“谈先生所为。”
“所以,您是来提魏王,鸣不平的?”李泌眉头不皱了,甚至有点轻松地想笑。
他很想看到颜季明亲自站在自己面前大骂,但他还不想死。
吕道人摇摇头。
“老夫,只是想听个乐子。”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过程太过简单,所以,倘若你愿意听,我倒是很想讲讲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泌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平静地说:“在河北的几个月,我靠着外面传递来的消息,很快就清楚,魏王崛起之势头,大唐倾覆之迹象,已经不是数十年之后的事了。
而是近在眼前。
唉,天下之大,竟然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
若是他无能些,我宁愿留在河北,身旁美妾伺候着,天天看书修道,这样的日子岂不甚好?何苦出来奔波?”
他叹息了一声,吕道人饶有兴致地问道:“这话,好像是那位魏王所言?”
“是,说他是个粗莽匹夫吧,但治下有方,嘴里也时常能说出些颇有道理的话,可就从没听过有什么好诗传出。”
“大抵是不愿吧。”
“是不屑。”李泌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但脸上出现了笑意。
“一个狂傲的...小子,
本应很好对付,
但他除了狂傲之外,也有相应的本事。
就像是这天下一样,他要是想,早就能把天下打的稀烂,然后,再改朝换代,但他却又停下来,放慢了脚步,整顿和收拾,做的,比长安那位要好得多。
他想要的,是比大唐还要强的盛世。
他心气大的没边,所以狂的如我所料,却又有实现它的可能,因此傲的也理所当然。”
李泌轻声道:“我虽是陛下的谋主,但比起匡扶大唐,你不觉得,亲手扼死这样的可能,才是最有意思的吗?”
“但是,你没能杀了他。”
吕道人仿佛很是确定地说。
“我先是让小殿下误以为她的二姐宁国公主杀了宫女,作为要挟,让她去送书信,同时又让宁国公主看到她的妹妹在密谋对付魏王。
为何一定要在宫中?
那里,反倒是没有多少魏王的眼线,他不认为也不屑于把目光放在两位殿下身上,嗯,他确实时不时入宫,但那是因为要跟三殿下鬼混,这一点倒是很像是个少年。”
吕道人认真地听着,然后畅快的舒了口气,笑道:“如你所说,接下来的事,确实有些无趣了。
你不是没有其他的主意,但你是想用最下作的办法,让魏王的死相最难看。”
“你居然能懂我的意思。”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最下作的手段,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好。”吕道人摇摇头,“毕竟,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都知道万花终日宿卫魏王,所以想办法把他们支开就好,
更不用说,这时候魏王还在清理手下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活在天宝十四年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活在天宝十四年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