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座城门已经被彻底攻破,连带着城头都已经出现了魏军的身影,另一面城墙外,投石车并没有停歇,巨石轰隆隆撞在城墙上,一个又一个缺口出现,时不时就有些江淮军士卒惨叫着坠下城头,被砖石瓦砾掩埋。
穿着黑甲的士卒列阵前行,大量的箭矢落入江淮军阵中,一股黑潮从城门处涌入,直接冲垮了摇摇欲坠的江淮军。
副将嘶吼一声,手里撑着旌旗,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兵站在城门口,无数溃卒冲过他们身旁,丢盔弃甲,一面面旌旗摔倒在尘埃里。
“大唐淮南节度大使在此!”
“大帅有令,杀高适者,官加三级!”
数名校尉、副将同时催促着部曲开始冲锋,准备将那一面弱不禁风的旗帜彻底撕碎。
看到那面在风中摇摇晃晃的旗帜,许多人眼里都闪过复杂之色,但战场不是感伤的地方,一道道落下的箭矢,还有在空气里荡漾开的血腥味,叙说着它的本质。
副将半跪在地上,手里拄着被箭射穿满是破洞的旗帜,胸前同样插满了箭矢,但身上穿着的甲胄保护了部分要害,让他暂时还没死透。
他知道身旁的亲兵已经死完了,但还是硬撑着想要站起来,让那面旌旗飘得更高些。
站在他身前的那名神洛军偏将一眼就认出他肯定不是什么淮南节度使,但还是缓缓抽出配刀,放在了副将的脖颈上。
“劳烦你,动作利索些,身上痛的很...”
他抬起头,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偏将眼里的复杂越发深切,他微微颔首,道:“走好。”
对话也不过是一个扎眼的功夫,刀随即就用力抹下,一抹鲜血横空,为江阳之战画上了鲜红的句号。
......
战争带来的创伤在恶化,关内的情势如江河日下。
李亨以为终于能有舔舐伤口喘息的机会,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长安城断粮了。
蜀地的钱粮没运来,江南的钱粮不知为何也没到,只有河东的粮食运了过来。
但随即,河东那边就传来了旱灾的消息。
或许山南还能再凑点粮食运过来?
李亨不知道。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如同真正的孤家寡人,这时候才再度意识到河北的重要。
但朝廷不可能再有任何办法拉拢河北回头了。
都知道有唐一代河北藩镇难制,但河北本就痛恨关内的压榨已久,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就连河北稚子都知道国仇家恨中的家恨究竟是什么。
而国已不国。
盛唐的每一分光辉,都烧着河北的血肉和膏脂。
这是颜季明迅速崛起的手段之一。
而现在,当他迈步进入河南、淮南以及天下时,这种观念就必须要改变了。
譬如崔缇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就算她再爱魏王,但平日里,也会有意无意地希望能够帮助到自己娘家,还有河北,这是她所处位置对她的要求。
颜季明从没打算在这时推行任何过多的思想改革。
他鼓励教育,发展手工业和商业,施行更多的政令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是一个发展的过程,而且无法快进。
平心而论,颜季明的政令也并不是万能的,推行过程中难免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会引起许多问题,但河北河南的百姓现在也就对他感恩戴德。
他自己有时候也喜欢享受,喜欢搞些特权,稍微注意就能看到,其实不公仍旧存在,而颜季明自己也从不否认。
但在百姓的理解范围内,颜季明就是那个贤明的魏王。
在这个年代,
高喊着皇权万岁,你或许会仕途畅通。
高喊着世家千古,你或许会名扬一世。
毕生开疆拓土,会被后人铭记,
选择一辈子为百姓效力,你或许会被史书记下;
唯独喊着众生生来平等的那个,要么是老死在青灯古佛前,要么,就是被千刀万剐。
所以颜季明要做的,只有将基础打好。
“请大王恕罪,臣不能赞同此事。”
崔佑甫将文书轻轻放在颜季明的书桌上,严庄站在他身旁,这是他们俩人第一次意见如此统一。
“河北本就憎恨关内索要钱粮,之前都是靠您压着,才把钱粮送到关内。”崔佑甫皱起眉头,以为魏王的那种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不得不耐心告诉他:
“河北气象蒸蒸日上,但近年来战乱不断,别说是朝廷,您这边先是筹措新军,而后又攻打江淮,其中军资也都是靠着河北供给。”
“这样,其实还好。百姓们知道自己支持的王,在不断开疆拓土,而对他们来说,一个出身河北的...天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算是依旧供出钱粮,他们中的大部分也毫无怨言。”
崔佑甫终于说出了那个词,他眼底闪过一丝热切,被他强行压下,道:
“但,不能再把钱粮白白送到关内了。”他不自觉加重了声音。
“你的意识是,我再这么做,会失去河北的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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