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轻薄物品，全被吹得满天乱飞。
于承艺关上窗户，把杂物间复原成原本的模样。
虽然现实中只过去了两分钟，但于承艺的精神异常放松。
回到漫展，找到了田小一，发现她也在找自己。
“你去哪了？”田小一问。
“不是让我随便逛逛吗，我照做了。”
“嗯，”小一应道，两人继续同行。
直到都累了，才离开漫展。
“送你去哪？戏园还是家？”
田小一耸耸肩：“反正都挂了师傅三个电话了，肯定要挨骂，至少这份难得的愉快，我想保留过今晚。”
于承艺闻言，便导航到她家的公寓。
“小一，今天开心吗？”
“开心，”田小一小声答道，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于承艺看着镜中的小一，没有笑容，便问：“现在怎么闷闷不乐的。”
小一使劲摇摇头：“我没有不乐，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有点不舍。”
“过去的快乐偶尔缅怀就行了，后面的快乐才是真正值得期待的。”
田小一又沉默了许久，才道：“艺哥，谢谢你今天陪我。”
“我正好在家无聊，也当出来玩玩，没有什么好谢的。”
“其实，你能回来，我就很开心了。”
“我知道。”
“艺哥，八年前……对不起，我……”
“那时候咱们都小，胳膊没力气，在大流里，掀不起风浪，现在想起来，幸亏当时你没有为我说话，否则遭到排挤了，我就要时刻承受内心的折磨。如果你一定要道歉，嗯，艺哥原谅你了。”
田小一抬起脸，眼睛闪闪的，灵魂仿佛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小一又说：“艺哥，你知道吗，其实我非常羡慕你的。”
“羡慕我？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于承艺有些猜不透，“没钱没权的，同样也没有成就。”
“无关那些，我羡慕你，是因为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可以去读书。”
“读书有什么好羡慕的，现在连硕士都廉价了，还不如有门手艺来得实在，何况，我当年放弃京剧，是我妈妈的决定。”
“但是我就很憧憬校园生活，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和其他师兄弟说。”
于承艺哭笑不得，因为其他的同门兄弟，已经和他形同陌路了，没人愿意和他多说话：“没问题。”
“其实，我有高中文凭。”
“哦？”
于承艺感到意外，因为留在园子里的，一般都没有继续念书，每个人都只接受了义务教育。
正因如此，要是谁想私自追求学业，谁就会被当成异类，就像于承艺一样，被人排挤。
而小一一直留在蕴丰戏园，她是怎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去学校读书的呢。
“其实，也是多亏了师傅对我的疼爱。我爸妈从小就把我送到戏园子，没见过几面，对我来说，师傅更亲。而我又是园子里唯一一个女孩子，他也难免对我疼爱有加。”
于承艺恍然大悟：“所以你去求他了？他答应了？”
“嗯，不过，他有要求，不能被其他师兄弟知道，不能耽误练功，且只能读到高中毕业。”
“但是，学校上学对出勤有要求的，其他的师兄弟总会有所察觉吧？”
小一摇摇头：“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师傅虽然口头上反对，但背地里却给我找好了理由，给我打了掩护。”
于承艺撇嘴一笑，这老头，原来还是个傲娇。
不过，于承艺小时候就亲近这个严厉的师傅，估计也是喜欢他的性格吧，只是，可能当时不知“傲娇”这个词而已。
“最后顺利毕业了吗？”
“嗯，还参加了高考呢！”
于承艺更加好奇了，高考三天的时间，几乎无法待在园子里，而师兄弟们虽然没有继续读书，但高考的日子总还是知道的，再联想到小一三年来人经常不再，很快就会猜到小一去干什么了，那她三年努力隐瞒的事情，也会暴露的。
“师兄弟们没发现吗？”
“其实，当时我也担心，可是又没有办法。就在我想要不要放弃的时候，还是师傅帮了我，说响应政策，停园三日，所有人自行安排时间，所以没有人发现。”
于承艺觉得师傅太可爱了，想起来，那天师傅也对他表达的思念，若不是大师兄马裕前阻拦，现在估计已经回到师傅身边，孝敬他老人家了。
“最后高考的结果怎么样？”
“上了当时的二本分数线。”
“那上大学了吗？”
“我填报了一个，被录上了，但我没去。”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师傅了，而且，我也不想离开他去外地。”
于承艺觉得可惜，就算是二本，也有好多人为之努力而考不上呢。
但是，也对小一的言而有信刮目相看。
不过，以于承艺对蒋太云的了解，若是小一稍微求两句，他指定送小一去上学。
只是，也会变得和于承艺一样，再回蕴丰，想必会遭到师兄弟的阻挠吧。
于承艺摇摇头：“可惜啊，不过，你这经历，一般的学生可没有呢。”
“嗯，”小一应了一声，“艺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二次元吗？”
“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憧憬和喜欢校园生活，而那些动漫里，好多都是讲校园日常的故事。”
于承艺恍然大悟，难怪一个京剧戏子，怎么会喜欢二次元呢！
然后露出坏笑，调侃道：“虽然我没看过什么动漫，但是能猜到，估计都是讲情窦初开的爱情故事的吧，怎么样，高中有没有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啊？”
田小一登时羞红了脸，要不是于承艺在开车，她真要使劲掐他一把。
“我才没有呢！”
毕竟，校园里可能没有艺哥，小一心说。
也幸亏艺哥没问，她憧憬校园生活的理由……
第二次将田小一送到楼下，于承艺想着还要还车，便打算直接离开。
田小一突然转身，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道：“艺哥，再见！”
然后，就跑进了电梯里，消失不见。
于承艺愣在原地，僵硬地摆手道：“再、再见。”
随后淡然一笑，这个小一，估计又是学的哪部动漫里的桥段。
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上车，还钥匙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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