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仪又陪坐着，原来入承乾宫前未发觉有其他小主的随从，只想着是略略向璟妃问安闲聊片刻便告退，现下若离去又怕显得敷衍无礼，便坐下与三人闲话。
几人不过说些宫中琐事，便是闲中找闲，筠仪虽不觉烦闷，也能适时说些恰当的话，心底究竟带着些生疏。
见王常在倒是同璟妃相谈自然，她与王槐交情不深，也知道她是个爽朗能言的人，倒不知此番熟络是性子使然还是与璟妃交情好，不过方才一听她的打趣，心中隐隐有了盘算。
屋内主子说话，屋外便候着奴才几人，垂手立着，也不敢走动，也不敢放言说话。
张九生正侍立着，瞥见一旁的玉露仍静静立着，面容沉静，一直不曾说话，只有良久发出一声压抑的咳嗽，肩背颤了颤，又静立着。
“玉露姑娘今日怎么没有进屋伺候璟妃娘娘？”张九生目不转睛，轻声问道。他心中了然，却又用着不咸不淡的询问。
玉露又轻咳一声，才答道：“染了些许风寒，不便近身伺候娘娘。”
张九生闻言侧了侧头，看了一眼玉露。
“不碍事。”玉露垂眼看着地面，“多谢张公公关心。“
“您多保重。”张九生也未同她长远聊下去。
“玉露姐姐。”一小宫女着急地寻来，小声说，“库房里有些事儿我们拿不定主意，请您去看看。”
玉露闻言便跟着小宫女去了库房，示意安宝生多留意着屋内小主的吩咐。
只见玉露领着人去了半晌，又皱着眉出来，对安宝生询问几句。
“方才宫女清点时发觉少了一双玉镯，是上月初三入的库房，青绿飘花的镯子，似乎不是皇上阖宫赏的。”玉露朝安宝生低声问道，“你可记得这事儿吗？”
安宝生思索片刻摇摇头：“确是有一对飘花的镯子……库房的事如今都是你和玉沫姑娘看着下面的人做的，我不常管，你朝玉沫问问？”
“已经问过了。”玉露踌躇道，“娘娘命咱们这两日找出来，说是要赏人的，怎么会不见了。”
安宝生听来也觉事大，也要动身去，“我同你去看看，朝玉器贮处再翻找翻找。”
“不必不必，我不过问问你是否有记忆，究竟不是你管的事。”玉露拉过安宝生，“已经差三五人去翻找了。”
张九生听得七七八八，思忖着也知插手别宫的事不妥当。能否有所襄助不说，能者得一个越俎代庖的明头，不能者得一个误事的名声。
玉露与安宝生说完，又朝库房走去。
“玉露姑娘。”张九生低声叫住她，“我有些记忆，上上月末储玉器的小匣因一次阖宫赏赐后不足，便在上月初改用了大些的匣，外观看起来像是储瓷器的匣子，兴许是分拣储放时只按着外观来，将匣子拣到瓷器那处了。”
他谨慎着又说道：“我也不太笃定，你着人去看看吧。”
玉露听言点点头，便去库房了。
屋内璟妃着人问了时辰，又命人上了热茶，待安宝生出来，玉露也从库房回来了。
她立在张九生的不远处，如同方才侍候一般安静。张九生见她归来也不过问镯子的事，两人都静默着。
“方才着人在瓷器那儿找了，果真找到了。”玉露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微微偏了偏头，“多谢你。”
“无妨。”
“上上月的事都还记得。”安宝生闻言惊叹，“张公公好记性啊。”
“只是凑巧几日前核验时发觉自个儿也放错了位置，才有的印象。”张九生如是答道。
几人略略对答几句，便又各自安静了。
屋内小主品过新茶，话头却又没那么多了，筠仪正摩挲着杯身想着寻一个告退的时机。不知是否是方才自己请安的话使得王常在有些难堪，一番谈话下来，总觉得王槐的不似初识那样爽朗地毫无芥蒂，筠仪说话时，她就闭口不言，只是面上仍噙着笑，却又能同璟妃与卞常在玩笑。
她隐隐觉察着，只是在心里盘算。
“阮常在平日里都寻些什么打发光阴呢？”万蓁笑问道。
“回娘娘，嫔妾针线工夫不佳，只能看些书写写字，下下棋来打发。”筠仪答道。
“果真看出阮常在通身的书卷气。”
王槐接过话茬，“咱们平日里来拜见，知道娘娘也爱读书，是打心眼里的喜爱书册。嫔妾倒是个不喜爱看书的浮躁性子，只盼得能多多与娘娘说话，也能学得几分柳絮高才。”她似乎又想起一事来，朝筠仪笑道，“皇上向来也是极为欣赏才女的，阮常在也爱看书，难怪当日中秋家宴皇上独独点了你品答御诗。”
几人也都听出几分不异常的味道，却又心照不宣，这样的言语便是常有的利器，王槐的口才倒是个善使嘴上利器的人。
“王常在这爱打趣的性子，倒是将我们三人都玩笑了。”万蓁笑着数落到，轻轻放下茶盏，也解了筠仪的尴尬。
王槐闻言也笑，卞澡雪听得王槐被万蓁数落，也抿嘴笑了。
“阮答应还喜欢下棋？是同自己宫里人下吗？”
“回娘娘，嫔妾宫里人不会下棋，平日里嫔妾都是同瑞贵人一起的。”
“本宫也爱下棋，从前都是同莹儿一齐下的，只是两人惯对着棋局，对对方的棋路都有了把握，使得莹儿如今都不愿同本宫提起下棋二字了。”万蓁忆起往事，“阮常在若是得闲，也可来寻本宫手谈，本宫不时便觉得这对弈当真是学问，棋子一黑一白，恰如人生两择，便是在博弈间提子据气，叫人悟出千万般道理来。”
“娘娘说的是。”筠仪闻言在心底琢磨，也不敢应答些他物。
王槐听出璟妃的主意，倒是反应极快：“嫔妾对围棋之道怕是连皮毛都未触及，不知可有有幸见到璟妃娘娘与阮常在对弈。”
筠仪也是一笑，答道：“就嫔妾这些微末工夫，与娘娘下棋只怕是还未得十步便要推枰认输了。”
“阮常在是个谦逊人，还未得一试呢。”
“嫔妾且得将古今棋谱挑灯夜读十天八天的，才敢来寻娘娘下棋啊。”筠仪也打趣道。
万蓁也满是笑意，便笑着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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