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有海怪吗？”
“飞空艇是真的存在吗？”
“真的有地狱吗？”
“A-laws和天人组织还在交战吗？”
“奥特曼呢？还在和怪兽战斗吗？”
路明非完全没想到小公主在冷静下来之后会开启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模式，问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慢慢地他也有点无从招架起来。
“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人虚构的。”虽然不想打碎少女的幻想，但为了避免接下来重复的问题，路明非还是把真相残忍的告知。
绘梨衣又开始沉默。
路明非看着她暗淡下去的眼睛，有些无措。
他刚刚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直白？毕竟绘梨衣也没有什么错，如果是他变成绘梨衣，说不定知道的还没有她多，估计会问出更搞笑的问题。
他意识到绘梨衣的世界观错得离谱，她对外界所有的印象都来自动画片和游戏。没有人会给一个人形兵器耐心地解释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医护人员看到她在观看动画片的时候心跳、脉搏和脑电波都非常稳定，就以为这样可以让她更放松更不容易失控，于是就日夜不间断地给她播放各种各样的影片。
没有人注意到绘梨衣的世界观被这些技能接触到的动画片扭曲了个彻底，在她的概念里这个世界充满了动荡，历代高达和鲁路修在同一时空作战，高大的城墙之外会有巨人和怪兽，立体机动战队和奥特曼并肩作战。
她一直想要验证自己想象的世界对不对，所以才会反复地离家出走。
他想真诚地道歉，又看到绘梨衣低头在板子上飞速地写了起来。
“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什么是真的呢？”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被这句话镇住了。
既然这些都是假的，那有什么是真的呢？山川？大海？高楼？飞机？大爆炸下出现的宇宙星河？
这些都是真的存在的吗？
“Sakura是真实的。”绘梨衣又写。
就算这个世界都是虚构出来的，但眼前的人就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得见她的样子，摸得着她的温度。
路明非笑了笑：“Sakura是真的，绘梨衣也是真的。”
绘梨衣从包里翻出路明非的木雕，珍而重之地擦拭干净，举到路明非面前。
“可以拍照吗？”
刚刚偷拍路明非还以为绘梨衣不知道，没想到人家早就发现了只是没说而已。路明非脸上一红，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
“可以。”
他也掏出了绘梨衣的木雕，跟绘梨衣手中的自己碰在一起，按下了拍照键。
太阳渐渐地沉入海面以下，只剩下最后的余晖。
路明非手舞足蹈地给绘梨衣比划地图——他怕被蛇岐八家监视，所以手机一直没有联网——终于给绘梨衣构建出了一个人类对这个世界现有的认知。
世界上有很多国家，有些地方千里黄沙几十年不下一场雨，有些地方冰天雪地很少见天放晴过。人们的科考队遍布整个北极和南极，他们在世界最高的山峰珠穆朗玛峰峰顶插下锦旗，兴奋地表示自己征服了这个世界，就像在几百几千年之前人类还是猩猩的时候站在巨石上捶胸顿足。
和无所不知的楚子航不同，路明非地理和历史学的都不怎么好，也不像恺撒那样去过很多地方可以绘声绘色地讲出自己的所见所闻，他讲述的一切都是混乱而磕磕巴巴的，大概绘梨衣这种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少女会听得聚精会神。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绘梨衣写给路明非看。
“是啊，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布里塔尼亚王国也没有天人组织，失望吗？”
“不，不失望。我喜欢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很温柔。”绘梨衣扭头看向远处。
这是日落的最后一刻，巨大的落日彻底被大海吞没了，像是巨鲸吞噬一颗珍珠。很快这个世界就会陷入一片静谧的黑。
“我很喜欢这样的世界。”绘梨衣写。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喜欢就好。
“但世界不喜欢我。”绘梨衣又写。
她低垂着脑袋，就像是做错事的小猫，整个人都耷拉下来。
路明非没有回答，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在初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世界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让他过得那么痛苦。他也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去天台看着这个世界的习惯，想象着自己就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地等待枯萎。
“我会给大家添麻烦，我也给Sakura添了麻烦。”
“还有姐姐，还有哥哥。哥哥应该在找我吧，我那么任性从家里跑了出来。”
“我早就该回去了，不过我很高兴，这里很漂亮，我应该第一天就来的。”
“谢谢Sakura，谢谢你。”
“不是这样的。”路明非沉下脸。
绘梨衣从来没见过路明非冷脸的样子，不由自主瑟缩一下。她局促地揪着裙摆，不敢与这样的他对视。
路明非开口：“我小时候住在老城区，老城区的房子很便宜，但是交通不便，大商业区都在新城区，我们叫它CBD。那里的人穿得光鲜亮丽，鞋底都是干净的。后来我去了很多城市的CBD，但我没办法融入那里。因为我不认识那里的人，这个世界不是由那些钢铁怪兽一样的房子组成的，而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你就算站到CBD中心，CBD也不属于你。因为你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来来往往的他们永远不会为你驻足。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但真正能跟你产生交集的就那么几个，一旦你们之间的关系被切断，你和这个世界就没有联系了。
“这个世界的大小完全取决于你认识多少人，你不认识那里的人，那那个城市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名字，他们不属于你的世界。真正属于你世界的是很小的地方，里面装着你看过的书、走过的路、遇见的风和淋过的雨，还有你尝过的美食和拍下来的落日，还有一群在乎你死活的朋友，除此之外你别无他有。但你没必要把整个世界都划进你的版图里，你只需要守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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