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听出来了，外面来的是大婶王秀云。
她听说这两天叶振国被抓、生意干不下去的消息，上门催债来了？
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粗哑的嗓音，是大伯叶振邦：“振国，我这里也是赶上了。这不在公社揽块活儿得垫资干嘛！”
他是跟在王秀云后面来的，找个理由跟兄弟说一下，也算给两家个台阶下。
叶飞记得，大伯是生产队的瓦工队长，家里没孩子，精打细算日子过得上乘。
几个月前，叶振国找哥哥借了200块钱，说好等生意做起来，一年后带利息一起还。哪知，钱没赚到手，倒出了意外。
借钱时，王秀云就脸色不善，既惦记私人的利息高点，又顾虑小叔子到时能不能还。
骨子里，她对小叔子一家就是看不上眼，常在背后叨叨，越穷越生，日子不会好！
叶振邦惧内，大事小情都顺着媳妇。这一次，被逼无奈，跟着王秀云找弟弟要钱来了。
“大哥，俺家现在啥情况你也知道。你看……等半年猪出栏再给你行不？”叶振国边招呼哥嫂，边商量着。
“当初借钱，我就不同意！现在不能因为你们，耽误了俺自己的生意吧！俺到哪儿说理去？”王秀云脖子一梗，一把把叶振邦拉到身后。
这意思明摆着是告诉叶振国：这里有我在，跟他说没用！
……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嫂子把话说到这份上，叶振国还能说什么呢？
他瞅瞅妻子问，家里还有多少钱？孙桂芳见状没言语，转身回了屋。
叶飞看着老妈走进卧室，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在大衣柜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毛主席语录日记本。
里面夹着一个信封，孙桂芳在手心里磕磕，抽出一沓薄薄的钞票。点了点，总共10张大团结，回到院子里。
“大嫂，现在只有这100块，是孩子下学期的学费，先给你们这些！”孙桂芳顿一顿，心里憋着一股气，”剩下的就是卖房卖地，也会尽快凑给你们的。”ъìＱυＧΕtＶ.net
王秀云夫妻这明显是落井下石，哪有不讲情面的人？
王秀云听出孙桂芳话里有气，理都不理接过钱。数了数，放进了贴身的棉袄布袋。
钱落袋为安。王秀云做大嫂的谱开始摆起来了。
“不是大嫂我说你们，谁家俩半大小子都供着读书了？大海如果早点下学，盖房子娶媳妇都挣出来了……”
都说家中无父，长兄为大，说的是兄长的地位很高。可叶振邦在旁边一声不吭，埋头抽着烟袋！
叶飞想起了《天方夜谭》中阿里巴巴兄嫂，跟叶振邦王秀云差不多啊？
就因为借人家这么点钱，老爸老妈就被指着鼻子教训？
他再也忍不住了，放下筷子，“我叶飞，今世再也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了！”
“大婶，国家已经恢复高考4年了！读书才是咱农村孩子的好出路……”叶飞来到院子，平静地盯着王秀云说。
他真想给她上堂课，21世纪可是人才的世纪，读书无用论太愚昧了！
王秀云可不听个孩子教训，“语重心长”地说：“那你这孩子真该努力啊！别像你哥大海，书都念别人肚子里了……”
“大婶，啥也别说，走着看就成。不就是还欠你100块钱吗，3天之内一定送给你。”叶飞底气十足。
凭我重生前几十年的见识，赚钱总会找到门道的！
“小飞，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叶振国赶紧打断他。3天还100块？我们以前赶集一天天摆摊才挣几个钱！
“小飞，你先吃饭去！”孙桂芳也有些急。这孩子这几天感觉长大了，可还是气盛，把话说这么满，到时还不上可不丢人了吗？
“孩子有志气，比大人强！谁也别让谁为难，你们大人抓紧筹筹吧。”王秀云有些不屑地朝着叶振国说道，“咯咯咯”笑着，冲叶振邦使个眼色走了。
真是人怕穷，鬼怕凶。
孙桂芳心中的气无处发泄，忍不住冲着丈夫叨叨：“这大哥大嫂做事可真够绝的！明知道咱们遇到困难还上门催，算个人吗！”
叶振国不吭声，自家哥嫂这样，还能不让老婆叨叨几句？
可是，咱确实借人家钱了啊！还欠着的100元，从哪儿弄呢？
本来想在市场租个摊位卖点鱼干海货，5天一个大集，一集怎么也能挣个三块五块的。
现在倒好，赶了没几个集生意就黄了，还赔上了好几百。
这在当时，相当于背负大额债务了。叶振国、孙桂芳重压之下，满面愁云。
看着爸妈无助的样子，叶飞鼻子一酸，想起当年的一幕——
为了还上大伯这笔钱，家里生生把才一百五六十斤的猪给杀了卖肉！除了猪血，家里过年连一点肉都没舍得留，全卖了。
腊月十二是叶飞的生日。他的这个生日，全家人都在压抑的气氛中度过，连顿猪肉饺子都没舍得包。
那愁云惨淡的一幕，让叶飞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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