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过去，当初与她同时入门的少年们不少个子长得飞快，跟拔苗助长了的大葱似的，她与他们相比，虽说不是最矮的那个吧，但也还是被划进了矮子的行列。
对此离落还安慰自己，入门时自己的年纪最小，理应比别人长得慢才对。
话是这么说，渐渐地离落却发现，个头是没长多少，自己女儿身的变化倒是越来越明显了……
趁着后山没什么人的时候，她会去采些五颜六色的花瓣回来泡澡，得是在顾包子不在时，再把门窗全部关严实，她才能安安心心地把光溜溜的身子浸在装满热水的木桶里。
原本是很惬意舒适的事情，如今她却有些不敢，脱了衣服低头就见自己胸前的微微隆起，起初以为自己是吃多了所以有些发胖，后来慢慢觉得怪异，吃多了为什么胖的是胸不是肚子……
好在她当初上山时，画娘很贴心地给她做了好几条穿在里面的贴身小衣，说她若是长高长胖了也不怕，都能穿上。
还千叮万嘱了一条，这种女儿家贴身的衣物，绝对不能被男的看到。
所以离落一直都好好藏着呢，现在自己长胖了才找出来换了件大一些的。
穿起来倒也不麻烦，套进去之后肩处有两条细带子交叉在背部固定着，只需要再把下面两条带子好好系紧在腰后面就可以了。
穿了这个，她的腰身便会显得更细，所以日常她外面白衣的腰带她都会稍微系地松些，好让身材看起来便不会太引人注意。
年纪越大，越怕被人看出来是女的。
其实不光离落担心，她那个住在陵阳山最高处，僻静无人的微澜殿里，甚少露面的师父也在担心。
这一日，不知为何，玄微又打开了那幅尘封已久的画卷。
画中是一个背着竹篓，衣着朴素，打扮地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偏偏那张脸却清艳绝尘，如天仙坠入凡间，落雁沉鱼，我见犹怜。
玄微低头看着看着便入了神，目光所及似乎已经不在那画上，而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第一次遇见这画中之人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
“掌门。”
镜机幽幽而来的一声掌门，将还来不及陷入回忆中的玄微唤回了现实。
他正欲把画重新卷起来放好，镜机却伸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掌门又在思忆那故人了。”镜机的唇角带着丝丝笑意，这世间没有谁的心思，能不被他那双能映照万物真假善恶的清眸看穿。
玄微并不想重提往事，便转了话锋：“你有没有觉得，小离长得越来越像她？”
“母女连心，心性亦是相像，何况容颜呢？”
听闻此话，玄微平淡的眼神流露出点点落寞，沉默许久才开口：“心性……我倒是希望，小离不要像她那样的心性才好……”
言语间的无奈，也许只有玄微自己才明白。
小离，和她一样是个本性无比单纯善良的人，可过于良善，往往就会成全了别人的恶，而害了自己和自己最在乎的人……
不，不可以。
他绝对不会再让过去那样的事发生，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要护她一世的周全。
玄微乌黑眼眸中的光逐渐暗淡，添了几分寒意，神色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与冷漠，连一旁的镜机都甚少见过他这副模样，先是诧异，然后又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便把头低下，没有说话。
“师兄！”
突然从殿门处传来的声音，让玄微跟镜机都愣了一下，玄微匆忙把画收好，然后摆出若无其事的姿态坐于书案后，还顺手拿起一只毛笔，装作和平时一样忙里偷闲在那白纸上写写画画，方才那认真严肃的态度瞬间散尽。
镜机也很配合地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研磨，默契十分。
“原来镜机子也在，无妄失礼……”无妄向镜机作揖道，说实话，这样对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青年，他仍是不习惯。
师兄玄微性格跟个老顽童一样，身为掌门，明明年纪比谁都大，却就是不服老，因驻颜有术，一直保持着二十多岁时的样貌。
而自己则从不在乎外表皮相，反而觉得有白发有胡子更添威严。
只是按礼数行礼时，他一个上了岁数的老者对一个英俊青年低头，那画面确实是十分怪异，一点也不合适。
这镜机，外表亦是秀气的年轻男子，偏偏年纪与阅历不知比他大了多少。
虽为镜灵，可也追随侍奉了陵阳山三代掌门，所以他素日里对其也比较恭敬。
“无妄长老无需多礼，既然长老来了，镜机不便打扰，先告退了。”他向玄微请示道，玄微淡淡地点点头。
镜机往外走去，没走几步整个人就化作一缕青烟而散，他总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无声无息，只因他并非凡间物，而是镜中灵。
“师兄，你一直都不收徒弟，这偌大的微澜殿，若不是有镜机，你估计要寂寞如雪了。”无妄打趣道，在玄微面前，他向来敢做敢言，从不避讳，毕竟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情义比亲兄弟都要深些。
玄微挑眉：“师弟，你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又有什么大事非要我这个掌门亲自过问吗？”
“那些入门弟子的终试在即，我就是想来问问师兄，这一批弟子里有没有中意的想收为徒弟？”
玄微轻描淡写地一笑，“师弟若是有属意的，你自己收了便是，问我作甚。”
无妄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懒得跟他争论，便捡了些老话念叨：“师兄，我知道你身为掌门，收徒之事必然慎重慎重再慎重，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新弟子来了一拨，去了一拨，几番更迭，你竟一个想收的都没有？就说月白这孩子，虽是我下山时救回来的，因我的恩情所以立志要做我的徒弟，但我这心里觉得，他其实更适合做你的弟子……”
玄微被无妄的话弄的哭笑不得，他这个师弟，人前是肃穆庄严的长老，在他这儿怎么就成了个为老不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了？
月白确实优秀，性情和善，尊师重道，文武兼济又虚怀若谷，有时玄微看见他在桃树下认真细读诗书的样子，甚至会觉得他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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