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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里撞了两下钟，长鸣远逝。
程莹拾级而上跟着关廷彦走入寺门，迎上来的男子不像寺里人，不穿海青，反而是尖领花衬衣配浅色西服，恭恭敬敬喊了声，“彦哥！”
积雪处融，青石板路特别湿滑，程莹被这突兀一声惊得差点滑倒，被关廷彦掺了下腰才站稳。
“小点声！你吓到太太了。”何东明显跟那人熟悉，勾肩搭背拐到角落，谨慎问了句，“柯五来了吗？”
男子不敢嬉皮笑脸，“已经到山下。”
主庙旁边有个祠堂，里面香火味特别重，几位主持僧人趺坐在一侧，嘴里喃诵经文。
祠堂上摆着一张关润城年轻时候的黑白相框。
关廷彦神情肃穆，往案台祭上三炷香，他牵着程莹跪上蒲团，缄默不语磕了三个头，程莹也跟着磕。
整个祭奠仪式安静，祥和，短暂，也再没有其他旁的人参与，就好似关家上下都秉行着低调清净。
跟程家的状况就完全不一样，程莹爷爷过世的时候，几个叔侄辈被姑父林永怂恿，就老人家临终分配股权份额这事，跟程兴生在灵堂里就争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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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架势，若不是程莹中途逼着程又青这位大哥站出来说再闹下去就报警，一群爷们儿当场估计得掐架，打起来，把老人家的灵堂都给掀了。
姑姑程时了，是个惯会拱火的，被程莹的爷爷娇纵惯了，心高气傲，爷爷去世之后，她就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常年待在国外，逢年过节也不回来。
林永1.6亿的外债跟程时了有没有关系，周秘书没多说，程莹也不清楚。
从邱欢嫁进程家，这位姑姑就不待见她，连带着也不太待见程莹，程世英。
关廷彦从祠堂出来，站在檐廊边点了根烟，没抽，烟雾丝丝缕缕在他梅节般分明的手指缠绕。
她听何东说，自从妻儿不正常死亡之后，关润城就一直住在寺庙里，就是关老爷子也不见，心内郁结，久病不治，因为恶疾在睡梦里离世。
尽管已经七八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关廷彦的颓唐神伤还是能从他的眉眼，身体，呼吸里被感知到。
程莹注视着他，有点心疼。
她挨近他，取下那支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廷彦，山上冷，我们早点回市区看关霜，关琅好不好？”
她挺会安慰人，提到孩子，关廷彦的心柔软很多，神情也舒展开，伸手抚摸上程莹的脸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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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体温高，掌心温度也高，程莹小脸冻得冰凉，他没料到，语气有点忧虑，“莹莹，先回车上吹暖气。”
她还没出月子，不能见风，更不能着凉。
程莹仰面，“那你呢？”
“我还要见个人。”关廷彦敞开大衣拥住她，唇角吃进几缕她飘飞的发丝，“何东送你，山下庄子已经定好房间。”
程莹想陪着他，可不一会儿雨夹着雪落下来，北风一吹，冷得人直跺脚。
她以前不怕冷，现在是一点经不得风，会头疼。
下山途中，程莹开口问何东，他要见什么人，是去祭奠关润城老先生的吗。
何东措辞半天说就是个男的，程小姐别担心。
程莹望着后视镜里何东展露出的表情，相当谨慎小心，她蹙了蹙细眉，不耐，“到底什么人，连姓名我都不能知道。”
何东紧了紧方向盘，“找大老板谈生意的。”又怕程莹问是哪位老总，毕竟她之前也谈生意，不太好糊弄，补充了句，“是个华侨，想拉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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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出端倪，“什么投资这么要紧，赶在廷彦祭奠父亲的时候约见？”
是真不好糊弄啊，何东冒汗，“那位华侨约见过大老板很多次，早就约了今天，关润城先生离世在后。”
程莹看出他的为难，也没再多问，临近半山腰，雪越下越大，是市区看不到的景致，她贴近车窗，往外望。
车驶过一处农家，几百米之后，惊现一片红梅林，绛雪点寒枝，红梅映白雪，漂亮得不像话。
比帝景苑里种的开得早，开得艳。
程莹招呼何东停车。
何东有些为难，“太太，外面雪大，您还是别下去。”
程莹坚持，何东怎么拗得过，无奈落下锁，她从手托里翻出一把剪刀，下车想剪几支红梅插花瓶。
梅林里的花瓣散落在程莹长发，肩头，衣领上，她专心剪枝，没察觉寒风拂过时，一缕长发晃悠环绕，勾连到枝头上。
等她抱着梅枝扯身想走，才惊觉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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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莹捋了捋头发，弯身抱起梅枝，“恰巧路过。”
“小姐留步。”那位被唤五爷的男人开口，他往四周看了看，“你准备上山还是下山，我能送你一程。”
程莹头也不回往前走，微卷的乌发如瀑，背影绰约，“不用麻烦。”
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锁定着自己，脚步越来越快，趋近于小跑，往何东停车的地方奔去。
“这女人简直不知好歹...”
“别这样说。”何炳坤伸手将枝头那缕断发拿下来，凑到鼻下闻了闻，淡淡花香，“我倒觉得她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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