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我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麦悠在经历一天的忙碌后刚进门就听到林升抱有歉意的话语，林升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含义直接让麦悠怔住了——这是麦悠第一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在本就昏暗的房间里林升完全看不到麦悠的表情，但他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个消息对于麦悠的打击有多大。
麦悠用双手撑住门檐，她觉得本就所剩无几的活力一下就被那句话给抽干了：“我真的不希望从你的口里得到这样的消息。”
麦悠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被晃下来的金属粉末在昏黄的光照下如同一片泪雨：“这不是真的，林升。”
看着那个单薄而又无助的身影，林升的内心有些绞痛，而这又让他想起自己这样做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所谓的“单一”，之前看起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笑。
02、03的死、麦悠和类人们的遭遇——他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当麦悠踉跄地走到林升面前的时候，林升甚至能从麦悠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祈求的目光——对于一个遭受了这样的痛苦和折磨的少女而言，告诉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希望其实是造成这起悲剧的根源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那时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如果你想听的话。”
麦悠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林升的否认，她跌落在椅子上：“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至于错误——”
她接下来的话像是要和林升做个了断，那声音疲惫而又坚决。
“你们又有什么错误呢？因为意识相态争端，我们已经落到了这样接近灭亡的地步——这不应该是我们的错误吗？”
麦悠的声音里透露着如同这座废墟一样的冷意。
“现在看来，寻找冬眠舱也只是一个幌子对吧！找就像小孩子找回埋藏在土里的玻璃珠时不小心挖坏了周围的蚁穴，对于你来说不就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麦悠！”
林升震惊于麦悠的话语，紧接着他迅速地反应过来，用一种极为急迫的语气向麦悠解释：“我和墨义当时是真的想要帮助你们重建文明！我，我，我不是给你们带来了文明吗？”
“是吗？林升，‘带来文明’？你自己觉得这个词听起来怎么样？”
“我给你们带来了文明，”麦悠重复了一遍的林升刚刚的说辞，“听起来有点傲慢。哦！你当然可以这么说。毕竟你们才是太阳系的主人，不是吗？”
林升知道他现在已经和麦悠隔着一层深不见底的裂缝了，他能做的只有沉默——尽管麦悠对于他的想法有些误解，但抛开那些对于自己内心的揣摩，麦悠说的无一不是事实。
而同样陷入沉默的麦悠的内心则更加的复杂，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冲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内心的撺掇下说出那样不理智的话语。
毕竟按照最为理性的方案，刚刚最佳的行为是借助林升的愧疚来谋夺类人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甚至她应该做的不是指责而是宽容，然后尝试让林升将这一切的责任都归于自己，而且麦悠知道这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对于现在的林升而言，达成这一目的是轻而易举的。
“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林升的声音非常低沉，他现在真真切切地理解了最初墨义的感受——当初在克莱尔和云中紫的分析下，林升很赞同他们对于墨义行为的鄙视。
这在当时云中紫还使用了一个独特的比喻：这就好比一个国际上享有名誉、在科研机构里担任重要责任和职务，甚至对于世界的科研进步都有一定影响力的学者因为对实验室的猩猩遭遇不幸的同情而放弃了这一切一样——而且他还决定用这一切让猩猩变得和人一样。
这个比喻让当时的林升有些不舒服，但他内心是赞同这种说法的。
当然，对于墨义这样的做法，云中紫和克莱尔的不满和林升不满的原因完全不同：
云中紫和克莱尔不满于墨义这种逻辑上的矛盾违背了理性和客观，更重要的是违背了他和复合体的理念——他们的不满是又一个人类变成了堕落者。
而林升的不满则是墨义违背了他的立场。
倘若放在遥远的过去，任何一个放弃了自己立场和身份的人都会遭到众人和社会的唾弃——过去哪怕人类的团结和联合成为一种趋势，“国家”这一事物依旧是存在的。
甚至当初林升接受“人类”这一资格居然需要自己去争取这一件事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放在过去这无疑是妥妥的对于自身立场的背叛——身为人类，在技术发达以后居然不是扩大自己立场和种族的利益，而是出于对于真理的探索制定如此苛刻的规则。
他怎么敢！
但新人类就是这样做了，而且事实证明了这样的方式卓有成效——一个文明在残酷的战争后仅仅用了不到两千年的时间，他们的技术就足以在银河甚至宇宙中排在前列。
这一事实让林升也很快就接受复合体那一套关于“个人工业主义”乃至“人工道德规范”一类放在过去只会让他甚至让所有人唾弃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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