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赴约
璧妆阁的草药自入了冬便是一片荒地，俞长歌并没有心思让这片药田在冬日里美观几分的心思，美其名曰息养。
昔日艳丽的秋海棠唯独剩下了几束干枯落寞的枝桠，孤挺挺的立在角落里，不知刺痛着谁的温良。长秋千还似往日一般鲜亮，这多亏了玉儿经常在那边玩耍。
离清谙和檀痕被打板子后，趴在长凳上抬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檀痕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这宫板与刑部或县衙的大板子不一样，五十以下的宫板不伤筋骨只磋磨皮肉。檀痕当日受这二十宫板时叫的凄惨，声声惨叫惹得璧妆阁上下心疼他，一直让他好生将养着。
清谙所受的家法杖也并不轻松，虽不及檀痕伤重，也磋磨了七八日才行走如常。家法杖是专为德行有失的皇室子女所准备的，上可杖皇帝，下可教子嗣。与其说是皮肉责罚，不如说是一种十足的折辱。
清谙并不是特别在意让后宫众人看了笑话，因为马上到了答应云澜的时日了，可以见到云澜畅聊的喜悦盖过了家法杖带来的折辱感。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无可纾解的烦心事，她太需要一个出口去宣泄一下心里的郁结之气了。宫廷对她这样在人情世故上更愿意惫懒随缘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折磨了。饶是以观看的姿态参与其中，也觉得身心俱疲。到今日自己磋磨后，她才明白俞长歌的苦处和为她拦下来的腌臜事。
白日里，她让檀痕去御花园里寻了些编制草娃娃的花草。那日长桥附近的花草，似乎是为专门的景观而备的一类花草。这些花草名贵，在冬日里也算得枝桠柔软很适合用来编制娃娃，宫外若要寻这样的花草很是不容易。
檀痕在采集花草的时候，很是细心挑选。御花园宽广且景物繁多，他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远远观察他的那个身影。
就这一时不查，使得清谙前脚刚刚从璧妆阁后门出去不久，小芸抱着简清恪就扣响了璧妆阁的大门。
“奴奉容侍郎之命，携恪皇女特来探望谙皇子，前些日子多有冒犯，今日特意登门赔罪。”
檀痕听着这话实在是诡异，哪有奴才带主子来赔罪的？哪有在禁足期间上门的？这明明就来者不善。
“我们谙主子已经歇下了，小芸你待禁足解了再来吧。”沈全得体的在门内回绝。
“那不知老奴可否进去，老奴奉帝君之命，前来查看谙皇子抄书的进程。”瑞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个榔头般砸的檀痕不知所措。檀痕不敢回声，不知道回什么。
“谙主子进来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劳烦您改日来。”檀痕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无助。他尽力的掩饰这份感觉，不愿意让瑞脑听出来。
“你若是再不开门，老奴可就带人砸门了。”瑞脑浸淫后宅宫廷多年，岂能听不出这声音的害怕。害怕有什么用，他早着人封住了宫中所有通往角门的路，害怕抓不住一个孩子么。用不了几时，那个不安分的大皇子便能被抓一个正着。
檀痕立刻让沈全从后门走，去寻清谙回来，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若能拖到谙主子回来，这劫便过去了。就怕...就怕瑞脑他们有备而来啊。
檀痕鼓起精神，陪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脸，略弯着腰捧着些瑞脑道：“瑞脑大哥，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家主子向来安分守己，帝君万不必生这么大的气，要砸璧妆阁的门啊。”
“帝君要查看谙大皇子抄书的进程，我方才已经说了。”
“哟，这好说，您随我到书房去，近些日子谙主子抄的书都在书房了。我们主子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您想想那《君戒》一本多少字呢，我们主子才多大年纪，才会握笔，已经是半点不敢懈怠了...”
“少给我扯这些，帝君要我一同查看谙皇子身上的伤是否好的差不多了。谙皇子现在何处啊。”瑞脑扫了檀痕一眼，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兀自向正殿走去。
檀痕心里一抖，面上半点不敢露出来：“小的这就着人去叫，沈克，快些唤主子起来吧，帝君传唤呢。”说着用身子挡住了瑞脑，抬手向书房引去，“瑞脑大哥，书房这边走。”
沈克回道：“奴这就去，只是主子这几日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染了风寒，恐是要慢些。劳瑞脑大哥在书房稍坐，奴这就去，定不耽误帝君的差事。”
说完转身，正欲去偏殿。
“不必了”瑞脑眼神犀利的看了一眼两人，丝毫不掩讽刺与幸灾乐祸之意。“怎么敢劳烦主子起身呢，我们做奴才的要有奴才的样子，可万不敢挑唆使唤了主子去。老奴这就去谙皇子的偏殿看看，你们放心，我看过了也好交差，咱哥几个也不相互难为。”
“这...瑞脑大哥，这恐怕..”檀痕还想再挣扎一下。
瑞脑推开他，径直走向了偏殿。沈克也拦了，偏偏沈克是个略文弱的，抵不住瑞脑身边带着的几个壮力侍仆。
二人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瑞脑走进了偏殿，发出一声装模作样的惊呼。而后下令搜宫。
凝滞的时辰过的艰难缓慢，事情似乎又极快的发生了。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清谙被几个侍仆围着，沉默着，走回了璧妆阁。檀痕和沈全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这抓的也太快了，瑞脑怕真的是早有谋算。
她看见檀痕跟沈克跪在璧妆阁殿外那冰冷的玉石板上，心下深吸一口气。这次，是她太大意了。她确实有些害怕，可是俞长歌走了，她是璧妆阁的主子，是这几个人最大的靠山。
只听得瑞脑眯着眼睛，略捏起了嗓子阴阳怪气的尖刻道：“谙主子，您在禁足期间，带着这些小玩意是想去哪啊？您不会不知道，禁足时擅自出门是什么罪过吧。您更不会不知道，未得圣谕私自离宫是什么罪名惩戒吧。这么大的罪过，您小小年纪受得起吗？得了，您可不比跟老奴解释，咱们收拾收拾，由帝君亲自审审吧。”
清谙没打算跟他费口舌，她此刻心里竟没有大祸临头无可指摘的恐惧，而是在想，云澜若是见不到她，会不会生她的气。
身跃浆池难辞祸，砖瓦空眸嫌势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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