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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情况急转直下，说出来可能也没人会相信。
十四岁的时候，他走在通古大道的人行道上，好巧不巧地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在那条偏离市中心的次干道上，路口的两边布满了摆摊的商贩，水果与蔬菜都是下午刚摘的，带着丰厚的泥土气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并不好走，但好在经过的次数够多，便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一个套着兜帽的绿发男子在移动中与自己擦肩而过，翕动的嘴唇吐露了几个字眼，但里面包含的内容在今天回忆起来依旧相当的爆炸。
“你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身影很快地闪了过去，伴随着微微驼起的枪灰色外衣，男子在林辙回身的目光中渐渐走远。
林辙原本以为对方不是针对自己所说的，但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任何反应。他感到有些恍惚，随即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对自己的内心反复地强调，试图说服自己别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说的毫无根据的言辞。
对于健康，他相当有信心。
他才十四岁，在这之前从来不喝碳酸饮料，第一次进入德克士还是十三岁生日的当天，每天早上醒来固定五百克温白开清洗肠胃，活脱脱就是一个在世神仙。
“我怎么可能患上疾病？你在说什么浑话！”他追了上去，攀住了对方的肩膀。一股凛然的压迫感让他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没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却开始有了从未出现过的反应。畏惧感吗？也不完全是，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突然地限制了一样，无法做出更为进一步的举动。
他愣了一下。
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整条大街上游窜着。而他们就好像河底的两块巨石杵在那里。
“不是我说的，是编译的基因代码阐述的。”他停下了脚步，草青色的眼睛落在林辙的脸庞。林辙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瞳仁，也许是因为未知，他开始产生了半分的迟疑。尽管保有理性，但已经到了快要被浑话击溃的地步了。
“你开什么国际大玩笑？！”没等林辙做出回应，瘦削的身影便在一瘸一拐中没入了视线无法捕捉的人群之中。
夕阳开始变得粘稠，洒在林辙每一个落脚的地方，“他肯定是说谎，如果是基因代码所阐述的，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看，他又怎么获得关于我的信息呢。这肯定是一场诈骗，不都说最近一直在宣传网络诈骗吗？没准这是一种全新的诈骗模式。”
那时候他相当的笃定，甚至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
……
但事实并非如此。
刚刚完成查房的主任大夫告诉他肾穿刺的结果了。林辙从医生还未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祈祷，他看过很多类似的文献，如果肾脏出现结石亦或者由于患上突发的急性肾炎的话，那么指标也会出现异常的状态。但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都是可以快速被治愈的。
“神仙保佑！锦鲤保佑！”十六岁的他终于在这一次明白了大人常说的“未到难处不信神明”的言论了。
推车的嘎吱声从远处传来，用药方案在可被听见的对话中激烈地讨论着。整个走廊游荡的天使仿佛伴随着窥探死亡的恶魔，令人不寒而栗。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掰了掰自己的指头，在心里算了算。倘若今天也包含在内的话，他在床上已经躺了三天了，期间用自己获得的国家奖学金请了一个护理，才勉强度过了这段悲痛的夜晚。他还很年轻，他完全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肾穿刺组织可见二十八个肾小球，其中十二个增生性硬化，四个缺血性硬化，六个节段性硬化，一个小细胞纤维性新月体，肾小球系膜细胞及基质弥漫重度增生，内皮细胞节段肿胀，多处球囊粘连，肾小管间质病变重度受累面积为72%……”
汇报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多希望自己是什么急性肾炎或者肾结石，做个手术吃吃药就可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但总归有一个不幸的个体，他们的病理诊断书上会写上：IgA肾病（LeeV级）。
有些时候，就算是生命本身，也是不具备掌控自己的能力的。他看着床头花瓶中的淡黄花骨朵思考了几秒，再次怀着仅存的希望问道：
“医生，如果我积极治疗的话，预后会是怎样的情况？”
“病情相当严重，应该有至少一至两年的时间了。按照目前的情况，到血液透析的程度也就是一次感染的时间吧，希望你能尽快地调整好心态。蛋白尿二十四小时的定量是3.5g，潜血也是3+，血压以及贫血方面的指标，我们会尽量帮你进行控制。可能是你还年轻加上身体素质较好的缘故，换做是一般人，应该早就感到不适了。”
“谢谢主任。”他低下了头。很多时候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很难出现奇迹的。
眼看着失落的少年，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他们看过了太多类似的案例了，但依旧为一个年轻人的遭遇感到悲伤。虽然在大多数时候，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但在医患面前，他们的内心期望说到底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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