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上百人走在他们身后，星星散散的人从半山腰撒向山脚，安格跟在队伍最后，略感吃力的朝后看去，大多数白袍的状态比他要差很多，他们多半在山腰三分之一的路段就停了下来，原地休息或者返回，而往前的路被云雾环绕，看不清山顶的位置。
乔斯林一派的三人停下脚步，安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瓦莱娜娅和头顶的海蓝，昆特的脖子后也有汗水在流，但看起来比他要好得多，只是呼吸略微急促，善意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还不需要。”他看到安的视线，他在等自己放弃。
走过三分之二的地段，雾气让山路的能见度降到十米左右的距离，与他们同行的人一路上遇到过六个，前后已经看不见其它人的身影，漂浮着的雾气滞涩，安格再一次停下脚步，开始感到呼吸困难，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垂头望着地上的积雪。
昆特也喘着气站到安格身边，抬头看向自己的导师。
连瓦莱娜娅也比先前落后了两步，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最前面，居高临下地回头看着他们，朝要动手扶安格的昆特摇头。
“时间足够，我们现在可以慢慢走。”
昆特朝周围看了一圈，山雾将四周的景象挡的严严实实，时间的流逝早在进入最后一段路程后被模糊，他往前走了一点，做起深呼吸，调整状态。
“你们先往前走。”安朝瓦莱娜娅嘱咐了一句，等同事们经过身边，安往回走到安格身前安静等着。
“我记得……你们的仪式……有时间限制……”安格的呼吸顺畅了一些，看着其它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在灰雾中消失不见。
“我们走到这里已经进入仪式中了，从最后三分之一路段开始，圣女的存在已经将我们笼罩了。”安身板挺得笔直，目光穿过雾气微微往上，看向某个地方。
安格喘着轻笑了一声：“那圣女大人这是不欢迎我吗？”
安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这个玩笑：“我上次问过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你想好了吗？”
“这事很急吗？你的研究……不还要好一段……时间吗？”安格缓过劲来，开始放慢速度一步一步往前走，“先读书，我不还有书要读吗？”
“婚事呢？”安先试地跟着。
“薇拉已经在安排了，大概下个星期……你跟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有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昨晚弗尔特叔叔……哥，弗尔特叔叔的事真的没办法吗？”
“没办法，连你的事我都快没办法了。”
“我？”安格对哥哥忽然的说法感到惊讶，“我的状态不是在转好吗？我甚至能自己回卡希姆了，那天如果没遇到弗尔特叔叔的事情，需要赶回来，我觉得我一个人待一两天是没问题的。”
安轻轻摇头：“不，你的情况在变差。”
“安格，我们间兄弟的关系对你来说是个拖累。”
“什么意思？”安格一下定住了脚步，抬头望向自己的哥哥，他的头发随风雪微微飘动，深灰色的雪雾中，湖蓝色的眼眸短暂地映衬出他的身影。
安继续前进，安格跟上追问。
“遗传理论，安格，联系一下你知道的关于人造未知和未知的特性，为什么纯净医疗的人和巫师没有发现这个理论？”安没等他回答，“因为这个理论早就被发现了，但是是被人造未知发现的，而人造未知们一部分没有意识到，一部分选择沉默。遗传理论运用在人造血液中，实际就是可控的未知影响了人类的血液，让本身的部分容纳人造部分，像我之前影响母亲他们的认知一样。”
“这和拖累有什么关系？”
“我刚开始在你身上恢复意识却没有影响你，主要原因就是我失去了记忆，你的身体是完全承认我这个意识的，只是我错误的记忆让我对你的影响产生了偏差，但这个偏差随着我逐渐有了新的记忆而减少，这也是每一次你重伤后意识恢复越来越慢的原因，我的自我意识越强，就越难控制对你的影响。”
安格大概有了些理解，自从他醒来，安就很少再通过意识直接与他对话，兄弟俩之间那种联系如果不去刻意感受都几近于无，哥哥变得收敛起来，在根植园以外的地方很少再通过人造未知的手段直接释放影响认知的巫术。
“……你现在不是有了自己的身体吗？”
“这只是让我能控制影响的广度，本质上对我来说是一种加强，加强了深度，而且这样一来，我的自我意识也更难被磨灭了，哪怕是我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安眼瞳向后瞟了一眼，确定安格还跟得上，“这具身体并不是我自己的，而是被拼出来的。”
安格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情况听起来确实很糟，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看见厄伦的身影从深灰色的雾气中走来，穿戴着一整套完整的政教局装束，穿过很久，洗的发白的亚麻长袍，手脚佩戴罪人的铁链，远远站定等着兄弟俩走近行了庄重的一礼，彼此没有交流，静默着擦肩而过。
很快，周围的雾气淡去一些，地势也逐渐平缓，安格看见一条直接在山岩上凿刻出来的台阶，没有积雪，周围也没有其它巫师，一颗青灰色的树立在台阶尽头，枝桠处在寒风中生出淡青色的新芽，树下一片花丛，书上枝桠密集处有一个简陋的鸟巢，除此之外周围再没有其它能挡住视线的东西。
树下站着一个银色长发的女人，她背对着兄弟俩，像是在远眺风景。
而安格往周围看了一遍，山崖下是浓厚的云层，前后左右和上方都是一片干净的墨蓝色，点缀着无尽的星屑，这里好像永远都是夜晚的样子。
安不再和安格有互动，主动走到了前面，两人穿过台阶来到花丛前时，安格才发现自己认识这些花，这就是海琳娜特色的雪莲，也可以叫撒西维尔或者类似的发音，在高哈有很多探山以采集这种花为生，而这一片花丛不仅高大茂密，雪莲的花瓣也染上了星光的银色。
“好久不见，安。”
“好久不见，圣女殿下。”
意识到圣女似乎认识自己哥哥，安格回过神来，抬头眼前便是日出时分，安已经不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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