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从沉睡中惊醒，他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做梦，他感觉自己走了很远的路，这条路上没有光也没有伴，直到他走到尽头，看见一个人影矗立前方，随着他的到来而转头，缓缓伸手朝他推了一把，让他从梦中醒来。
昏暗的房间内水声潺潺，窗外的水流光影在室内摇荡，他并没有直接在现实醒来，而是回到了湖面。
细声静听，能听到房间中隐约有某种密集的低吟声。
体感疲惫，脑袋昏沉，正有某种力量一点点在他体内流淌开来，他知道这种感觉，是濒死之时接受巫师治疗的感觉。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两步一晃，三步一摇的来到全身镜面前，镜子对面没有人，只映出了武器架的样子。
他抓起镜框，挪动镜子照射的方向，镜子中的画面从武器架慢慢转变为书桌。
镜中的书桌前，“他”正翘着椅子，一只脚吊在空中随身体一前一后的晃荡着，目光瞥了他一眼又移开，看着窗外有所沉思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
对方以一种“别来找我麻烦”的表情回应道，“背书。”
要想成为巫师，进一步研究巫术，甚至研究安德烈亚斯留下的笔记，那些个图案和咒文的组合迟早要背的，既然要背，在那儿不是背啊，在湖面里自己的体感还会轻松很多。
“你……”安格似乎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到最后也只是拉过这边的椅子坐下，有些没话找话：“我……昏睡了多久？”
没有回答，只有一些琐碎的日常记忆水流般注入他的脑海。
“不要传给我。”
安格难受地捂着脑袋，有想要把头往墙上送的冲动：“你直接……”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消化完新的记忆，沉默了半响：“下次不要直接把记忆传给我了，你直接讲就行。”
椅子上的人后仰到最远距离，看了他一眼道：“包括巫术的那些基本理论知识？”
安格太阳穴一抽，对这挑衅本能反击：“不用！我自己会看。”
微微点头，椅子停止摇动，林安回正身体看向安格：“你这是做什么？前几天才狠狠揍了我一顿，捂住耳朵连一句劝告都不听的人，现在这副有话要说的表情是几个意思？我劝你正常。”
“……”安格目光从镜中流到地面，胡乱地揉着头发，重新坐好，几欲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没什么。”
【你的表情看起来分明就是在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林安的想法回荡在房间中，他分明就已经掌握了和安格断开连接的方法，这一幕真不清楚是不是故意的。
“我……”安格应该是想反驳的，但反驳的话没能说出来，他知道林安说的是对的。
“咳……”林安清理嗓子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不能确定能够回到故乡的情况下，我在王庭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接替你虽然有个身体，但还得承担你的身份和责任，像现在这样我能听能看，无聊的时候趁你睡觉还能走走，大部分时候只需要坐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看你忙就够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安格不信这个理由。
看着安格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你希望一个恶人夺舍的剧本？好让你有个更合理的理由消灭我？”
“……当我没问。”自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又被林安说中似的，忍不住回怼一句，“反正你作为未知又死不了。”
而对面的人依旧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平静地点点头，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态度，像是等着自己接着提问，他一时无语，心情更加烦躁，起身把镜子复原，又躺回了床上。
他倒真的希望林安是个故事中的恶魔，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下手，或者……
“你为什么把阿森纳克拉下水？”他刚躺回床上，就想起一个被自己省略的问题，除了枯燥的理论和知识，林安一般会把日常里大部分发生的事情记忆都分享给自己，尤其是有与其他人接触的部分。
“怎么？大善人现在又担心起别人的安危了？”镜子中传来林安戏虐的声音。
“别给我贫嘴，你知道这件事是有危险，你在利用一个无辜的人。”
稍许的安静后，林安传来回应：“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治安局的未来之星看不出来吗？有没有危险他会自行判断，也可以随时放弃，不需要你去操心，如果就算这样他也继续查了下去，那就是应该被争取的队友，好好把你哥的事查清楚，就是给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的最好的报酬。”
他话刚说完，房间里又回荡起【这事儿靠你是没谱的了】的声音。
“……”安格躺在床上，“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大病？”
林安装作没听出来安格在暗骂自己：“是那瓶排毒药剂，我现在的体量比之前少很多，大部分都被那玩意儿打散到不知道哪儿去了，这段时间都会这样。”
虽然安德烈很贴心的给了他一定的帮助，但他作为“哥哥”实在没理由接受还是婴儿的弟弟的救济，排毒药剂对未知残留的打散似乎也和他能做到的打散效果不一样，虽然知道那些被打散的部分没有消失，但他也没法把它们召集回来。
那部分的未知还在，但就像水被蒸发成汽，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安格安静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房间中又响起了那细密的低吟，
“……你在干嘛？”
那低吟停下了：“背书。”
“……”安格想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而没过多久，他就伴随着陆陆续续的低吟在现实中醒了过来，许多诸如“方向指定”“分量指定”等词汇伴随短暂的停顿，听起来就像是极有规律和韵律的经文，念的他头皮发麻。
“你能不能别背了。”
脑海中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又响了几个单词，道：【被你这么说了，我脑袋里反而止不住了。】
带着林安的恶意纵容，同时也确实是背了太久的重复内容，这些令安格发狂的“经文”依旧稳定发挥着。
天光明亮，他这一觉睡得很久，起来的时间也不早了，忍住不耐换好衣服时，卡伦已经来到二楼敲响了他的房门。
“老爷，今天要去城主大人举办的狩猎会，您准备好了吗？”
“我知道了，卡顿……呃不，卡伦，抱歉我嘴瓢了。”
【噗呲！】
他听到脑海中有人在笑，令人青筋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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