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辉是那种动作和思维都敏捷麻利的年轻人,本来不习惯腻腻歪歪和小心翼翼,但他今天对颜纯金格外有耐心。他少有地点点头说:“教国画。你还教书法?硬笔软笔?”口气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鄙视。这种鄙视有点像刻在额头上的皱纹,即使是面无表情,也无法消失。齐辉把头一转,看一眼路边的一个一个小饭店,脖子耿一耿咽口唾沫,脚步并无一点迟疑,他扭头看一眼颜纯金,发现颜纯金没回答他的问话。但他不甘心。反正距离前面的红绿灯还远,颜纯金也应该住上川这片。这片距离地铁口不远不近,楼房不高不低却拥挤不堪,道路密密扎扎却也干干净净的地方,出出进进几乎都是清一色年轻人。年轻人流动着的身影,就是这片拥挤不堪街区花花绿绿的血脉。齐辉这样想。他不理会颜纯金是否这样想,反正自己这样想。
颜纯金或许被齐辉自信十足的问话语气感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一句:“我现在不在捞虾米了。”
齐辉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一眼颜纯金,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但他马上很淡定地说:“啥时候?不过,正常。”然后,他扭转头偷偷地长吁一下。他努力不让长吁发出一点声音。想忍却又忍不住地说:“正常,最近好像挺多的。”
颜纯金微微侧一下脸。齐辉以为他要发牢骚谴责捞虾米,起码骂几句校区负责人或者福田大区校长。没想到颜纯金悄悄抚一下裸露的胳膊肘,淡淡地说:“齐老师,”他说着话时,不像在与齐辉说,所以齐辉微微一愣。两人几乎没什么交往,他却能淡定地称自己齐老师。他被颜纯金的神情感动了一下。索性把本来傲慢的头都侧过来,放慢脚步听着。颜纯金说:“嗯,齐老师,我这边应该是和这边缘分尽了哈。”
和捞虾米的缘分尽了。分明是这个意思。齐辉正想什么,颜纯金又说:“捞虾米的领导,还是,挺好的。也有,许多不错的老师。”颜纯金说话原来是这样的,几个字几个字往在挤。这种方式,或许由于口音重。齐辉心底里有冒出一丝不屑,但不等他说话,颜纯金又说:“比如说,齐老师你,都是难得的好老师。”
哈,没想到这个灰暗面色,长袖衫第一个扣子系得紧紧的瘦小子,不仅没骂捞虾米,连福田大区和校区都没一句怨言。齐辉不再去看颜纯金的脸。他蒙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回头说:“吃点饭再回。你住上川?”
颜纯金机械地回答:“嗯住上川。”
“来来,吃点饭再回,”他已经向路边一个写有湖南方盘的店走去。好像湖南方盘就是他们家餐厅似的。实际上他再熟悉不过这里了。来这里,只要拿一个托盘,点两三个荤素不同的小盘子,一共十几二十块钱就可以吃的饱吃的有营养。更吸引单身年轻人的是,米饭和蛋汤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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