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胖男娃浑身抽搐一下，即将完工的城堡轰然倒塌。
白胖男娃晕倒在榻榻米上，手脚痉挛，脸色犹如灰白的墙壁，面部肌肉颤动，嘴角一抽一抽地，往外吐白沫。
小不点一下子懵了，其他人倒是反应很快。
黄明亮放下塑料袋，伸开双臂扫走积木，让白胖男娃平躺在榻榻米上，将他的头偏向一侧，方便呕吐物排出，以免堵塞气管引致窒息。
原本在看书的女娃跑到房间角落，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小毛巾，递给黄明亮。
黄明亮说声谢谢，接过小毛巾，塞入白胖男娃的上下牙之间，以免牙关闭合时咬伤舌头。
这么熟练的应对，白胖男娃平时估计经常发病。
小不点记得，在医院门口交流时，黄明亮说过，医院曾经将他孩子的病诊断为——癫痫。现在看白胖男娃的发病症状，确实像是癫痫。
放在榻榻米上的塑料袋敞开一个口子，露出袋里面的鸡翅。
鸡肉在地底下很稀罕，只有河对岸的人有经济实力天天吃。黄明亮买这一块鸡翅，肯定花了不少钱。
他自己脸上的皱纹，沧桑得像黄土高原的沟壑，也不知道给自己补一补，有营养的、好吃的都留给孩子。
逐一扫视房间的孩子，小不点将观察到的行为，在脑海里匹配到黄明亮之前提供的受害孩童名单。
那个在榻榻米上艰难爬动的女娃，应该是有肢体活动困难后遗症的李姬珍；
那个靠墙坐着，不哭、不笑、不闹、不说话、像个植物人一样的女娃，应该是店主赵海恩的女儿，赵贞恩；
那个看着呕吐物捂鼻子的男孩，应该是有后遗症头痛、害怕异味刺激的明世彬；
那个翻书动作怪异，手、脚、头部常常不自觉抽动的女娃，应该是乔尔·莉莉丝；
剩下的孩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实际上都患有癫痫、脑萎缩、慢性肾炎等后遗症。
赵海恩拧动墙壁上的旋钮，把通风系统开到最大功率，散走呕吐物的异味。
“汉森记者，方便来外面聊聊吗？”赵海恩温柔询问。
“好。”小不点撩开门帘，跟着她回到书店。
赵海恩从柜台下拿出暖水瓶，给小不点倒了杯水。
“不用了，我不渴。”小不点连忙撒手拒绝。
在地底下，水是非常珍贵的资源。聚居区的饮用水都由地下城供应，每立方米收费 30 帽钉；距离远的聚居区，由于铺设水管更长，收费更贵。
为了节省水，大部分聚居区女居民，譬如赵海恩，都是留短发，有的甚至剃寸头。
“汉森记者别客气，喝吧，水都倒出来了，我总不能再倒回去。”赵海恩把水杯塞到小不点手里。
“别叫我汉森记者了，太陌生，叫我‘小不点’就行，朋友平时都这么叫我。”
“好，那我就不客套了。”赵海恩将额头前的发丝捋到耳后，“这些孩子打了问题疫苗的事情，你调查到什么没有？”
“说实话，这个事我昨天才第一次听说，现在才开始调查。”小不点瞧瞧左右，压低声音，“不过我最近正在做一个报道，刚好与这个事有关联。”
“什么报道？”
“是过往十年违规审批上市的药物调查。我调查发现，某些药厂生产的药品与疫苗有问题，依然能够通过审批，上市售卖。”
“是哪些药厂？”
“有纸笔吗？”
“有。”柜台上就放着纸和笔，赵海恩拿着小不点。
小不点运笔如飞，在纸上写下五个名字，其中就包括永夜制药。
“这五家药厂生产的疫苗，审批文件有很多语焉不详的地方，给出的实验数据有不少漏洞，经不起推敲。”小不点把纸递给赵海恩，“有可能的话，探听一下医院的信息，看看打进孩子们体内的疫苗，是不是出自这五家药厂。”
“好的，我会尽力去打听。”赵海恩把纸折起来，珍而重之收好。
“平时都是你一个人照顾这十几个孩子吗？”
“嗯，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有时候年纪比较大的孩子会帮忙照看小的。”
“其他孩子的父母呢？”
“有的要打工挣钱，太忙了，没时间过来；有的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就再也没出现；还有的刚开始跟我们同一阵线，后来被医院派人恐吓几句，抛下孩子跑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床前也无慈父慈母啊。
小不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唯有一声叹息。
又闲聊了会，喝光杯里的水，小不点就告辞离开了海恩古书店。
绕了两圈，确认没人跟踪，小不点来到偏僻角落，把邓凯放入背包，戴上面具，开启隐身。藏在背包里的邓凯，连带着也隐了身。
这一次，小不点不再绕圈，直奔黑手帮据点。
路旁，是密集的握手楼；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泥泞道路；
头顶，是纵横交错如蜘蛛网的电线。
昏黄的路灯投下光芒，穿过小不点的身体照在泥地上，没有照出任何影子。小不点仿佛恋栈人间的幽灵，在繁华闹市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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