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他看着一言不发的高湛，轻声问：“阿步，二叔说杀死阿爹的兰京，是他派过去的。他当时想对阿爹的妻儿赶尽杀绝，只可惜险些被人发现，所以放弃了——
阿步，他说的是真的吗。”
高湛的身子颤了颤，侧过头来深深看着他。
半晌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抚了抚他的脑袋：“长恭不怕，阿步会保护好你的。”
言外之意，那就是高洋说的都是真的。
高洋嫉妒高澄，所以在他准备篡位的前夕谋害了他的嫡长兄。
他低下了头，眼前一阵模糊。
明明都是亲人，为什么要手足相残啊。
自这以后，他渐渐远离了高洋。
后来，他认识斛律须达，斛律恒伽兄弟俩，也认识了高孝琬，高孝瑜几兄弟。
他们待他如己出，让他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
天保九年，他受封乐国公。为了庆祝他受封，高湛他们举办了一场狩猎，以此为他送行。
狩猎场上，他充分地展现出了自己出神入化的箭术，并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受伤的异族少年。
他暗中救了那个异族少年，随后跟着高湛他们离开。
这日傍晚，高湛和他悄悄去了山中深处，准备寻觅传说中的神仙和妖怪。
结果神仙妖怪没碰到，熊瞎子倒是碰到了一大只。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身形庞大的玩意儿，整个人被吓愣在了原地。
“长恭小心！”在熊瞎子要扑过来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大喊。
随后他整个人被推到了一边。
而他原本的位置站着高湛，高湛举起手中长刀对抗熊瞎子，却因为砍伤它惹怒了这大家伙。
熊瞎子一掌拍在高湛心口，将他拍得吐出一口血来。
“阿步！”
看到鲜血的那一刹，他这才回过了神。
他红着眼睛张弓搭弦，一箭射穿了熊瞎子的心肺。
“阿步……”
他扔了弓箭，四下张望，见马被惊走，只得颤巍巍地背起脸色苍白的高湛，吃力地朝着山下走去。
“阿步你撑住，我带你下山找医官，你别睡过去，你别像阿娘阿爹那样去过好日子，这里的好日子还没过完呢。”他一边呼哧呼哧地走，一边急匆匆开口。
“长恭……”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在，我在的。”他面上一喜。
“长恭……”
“我在。”
身后的声音沉默半晌，又轻轻地响起——
“你无碍便好——”
随后便没有了声息。
他忍不住侧头一看，却看到高湛的嘴角在不断流血，忍不住面色慌乱。
“阿步……九叔……九叔你别睡过去，你别睡过去好不好——”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不知道背着拖行了多久，他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绊倒在地，高湛滚向了一边。
他忙不迭地跑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探上高湛的鼻息。
已经十分微弱了。
“阿步……”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诶，这大半夜的，是哪家小娃娃在此哭泣啊。”片刻后，一道笑眯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下意识侧头。
彼时云开雾散，明月高悬，那一袭月牙白衣缓缓出现在他面前。
男子头上戴着莲花冠，脸上戴着一张面具，让他看不清脸。
可他莫名觉得，这双噙笑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小子受伤了啊。”男子看着高湛，轻声嘀咕，“都快死了诶。”
“您是神仙吗？”他哽咽着问。
“算是吧。”
“那求求您救救阿步，求求您救救他！”他忽然跪在地上，朝着他猛地磕头拜起来。
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伸手搀扶起他，眼底透着一份他看不懂的无奈：“你别跪我啊。我能救他，但现在神族有规定，神不能轻易插手凡间事，所以我救人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你都愿意救他吗？”
“什么代价都愿！”
“以命换命呢。”
“他就是因为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若用我的命能让阿步醒过来，我愿意！”
他眼底透着的坚毅与决绝，看得男子微微一愣。
“你还是这么轴啊。”男子嘀咕。
轴？
他微微一愣。
“放心吧，不会要你的命，但会换掉你二十年阳寿。你可想明白了，确定要救他？”男子咧嘴一笑，随后垂眸看着他。
“救！”他定定看着男子。
男子也定定看着他，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拔了塞子蹲下来，扒开高湛的嘴往他口中灌入一些液体。
“好了。”男子收起瓷瓶，笑眯眯开口。
“多谢神仙！”他蹲下来探了探高湛的鼻息，确认高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气息，顿时面上一喜。
男子摆摆手，看着他道：“你命格不凡，日后必有所功绩。我瞧你合些眼缘，今赠你一张面具，可助你驱散些厄运。”
“可是神仙方才不是说，不能轻易插手人间事吗。”他面露不解之色。
“轴货，开小灶，又有人脉的话，神仙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男子将面具塞在他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面蕴含着我的一丝力量，戴上它，你将所向披靡。”
他推却不了，无奈之下只得虔诚接过，朝男子作揖一拜，随后吃力地背着还在昏迷的高湛朝山下走去。
高湛昏睡了三天三夜，错过了他的离开。
后来，高洋暴毙，高殷继位。
乾明元年，他受封兰陵，人称兰陵王。
从这一年开始，他陆陆续续地参与和大周的战争。
因为他的容貌过于俊美，为了避免影响军威，他戴上了神仙赠他的面具。
神奇的是，戴上那张面具之后，他真的所向披靡，战无败绩。
一时间，他战功赫赫，成了大齐人人称赞的兰陵王。
再后来，他的六叔高演弑君篡位，开始重用他。
他回到了邺城，见到了很久未见的高湛。
得知高湛自那次受伤后落下了病根，可能以后不会长寿，因此性格变得阴沉不定，喜怒无常。
他心里十分愧疚，主动去看望了高湛。
好在，阿步还是阿步。
“长恭，都长这么大了，快让我好好看看！”高湛见到他，显得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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