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折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的医院，只是模糊的记得李婷燕的无声泪水，和杨竹的痛彻心扉，以及杨曹的沉默不语。
车辆已经很快了，但还遇到了堵车，堵了几十分钟，李婷燕不止一次想要下车步行，但这般遥远的距离使她无力推开车门。
车窗外小雨朦胧，似乎总是映衬着某个人的某个瞬间。
到了医院，林青折看见的是一对眼眸通红的中年夫妻，和一个抽着烟眼神茫茫的男子。
林青折知道，那对夫妻是陈妥的父母，而那个男子则是陈妥的哥哥。
“你们……是小妥的朋友吧。”
李婷燕点头，陈妥父亲看着林青折说道：“你是那个小伙子？小妥把白雀托付给你了是吧，那可是她最爱的猫咪。”
林青折点头说道：“陈叔叔……如果可以，我想知道妥姐的死因。”
陈叔叔递出一份病单：“这是应该的，这是小妥的病症，肺癌晚期。”
林青折浑身一怔，而后略微颤抖的问道：“多久了？”
陈妥的哥哥吸口烟，言语把烟雾吹散：“三年了，她本该躺在病床上的。”
“三年？”林青折看着李婷燕他们。
陈妥哥哥轻声说道：“医生说她这三年已经算是一幕不小的奇迹了，而且还是在晚安走着的三年，而非躺在病床上。”
是吗？原来妥姐也是一个失足人，只是不同的是，她并无法回头或者上岸。
难怪她会时不时咳嗽的半死，难怪她总是对每一刻无比珍惜。
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不久的余生，所以她享受了她想要的一切，音乐，宠物，朋友。
同时林青折也才意识到当初在桥底河边，陈妥站在那块石头上说的那句话。
“来过，因此庆幸。”
现在想来，字字如血。
过往就是如此，总是在未来某刻伤人至极，如同一把擦了很久的的利刃。
林青折没看见陈妥的余身，只在下午的小追悼会上看见一个罐子，罐子很有光泽。
林青折当然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他不禁想到陈妥曾经的笑颜。
在那场沉重的追悼会散场后，林青折肚子一人坐在凳子上，人们都纷纷离去。
无数人的腿影路过林青折，林青折默默感受世间的无情。
他一直没哭，但当人们都散场后，他任然坐在那，看着眼前微笑着的黑白遗像，林青折默默无言。
窗外的雨和被风吹下的落叶，鸟鸣和流水，门框被开关的声响，流水进入下水道或者打在池塘的水声。
人们喧闹在身旁，林青折却想起了桥底，安静而凄美。
林青折又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孤独，在这茫茫人海中再也寻不到那个身影，那个尽管身患绝症却依然庆幸来过世界的女人。
在人群走后，林青折看着眼前光秃秃的罐子，似乎有道忧愁的幻影，那飘忽是陈妥坐在台阶上，默默看着台阶下的人群。
直到一滴泪水忽然滴落，滴在林青折的指尖。
林青折茫然的将眼泪擦掉，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鼻梁的酸涩感，内心的冲动……都迫使他的泪水涌出。
林青折走出这间礼堂的时候还回看了一眼那个罐子。
下午林青折与李婷燕他们吃了顿饭。
“明天……我就走了，可惜，妥姐不能送我了。”李婷燕喝着酒，看样子是准备大醉一场。
“后天我们也要返程了，齐兰很大，很繁华……但不适合我们。”杨竹杨曹也要走了。
这一下午，雨真的很大。
“妥姐走了，我们或多或少都猜得到，这些年我们的相遇很惨，没想到结局也这么惨，我因为男朋友的事自暴自弃，结果如今还是要去找他……你们因为事业失败，从北方来到这，但如今又要回北方，而妥姐，本来因为肺癌来远游的，没想到还是因为肺癌去世。”
李婷燕大声苦笑：“所以嘛，所以我们还是什么都没变啊！”
杨竹拿起啤酒猛灌，这些年对谁而言不是一场难忘的回忆。
这次就连林青折也喝了很多酒，但压不住忧郁的内心。
这场离别的结语是。
“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啊！”
“后会……无期。”
林青折与他们打了招呼，看着他们离去，在大街小巷中，在两辆公交车后。
坐在窗口的他们似乎都没往这看，大概……离去不必多言，连回顾都没必要。
回到苏知简的家里已经夜晚了。
坐在沙发，画笔无力的触动。
林青折画笔似乎明白气氛，自然而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站在河流的石头上，她微笑的看着面前似乎在说什么。
她的笑容那么光芒四射，温暖一切寒冬，语言有力，让林青折都感染到。
这时林青折才解出那句话的含义，那句“来过，因此庆幸。”
原来……原来有些时候，仅仅来过这个世界便是件可以庆幸的事吗？可是……明明这么小的满足却还要被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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