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父亲重新关上门，进了屋，我还是在原地发愣。
完全不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能做些什么。
“别站在那里发呆，坐下来我们好好理理。”父亲全程都没有多少慌乱，尽管震惊，但似乎很快就接受了现状。
如同木偶一般，我扭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对父亲的镇定生出一丝排斥。
师父遭遇如此重大的变故，不仅一身武学被废，还要坐一辈子的牢，不能见人，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还要我理理，理什么？如何与师父划清界限吗？
父亲他和王教谕接触不多，才能这样说吧。
见我没动，他无奈又深沉地叹口气，道：“我知道王教谕此番遭遇对你打击很大，但只要他没死，那么事情就还有一线生机。而只有你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局面，才有可能把握住这份生机。”
生机？
这个字眼让我嘴唇嗡动，旋即默默坐到父亲对面，半阖着眼，痛苦道：“父亲，他是我师父，我这一身的武功全都是他教的，自己却还来不及报答。”
说到后面我又开始哭起来，实在难受伤心，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摇摇头，父亲没有安慰我，而是思考道：“儿子你还只是听说过武门之变，可那一年我可是真真切切就在这庆州城。”
“那时候这件事举世震惊，闹得庆州城都是满城风雨，局势紧张，只许进不许出。消息传到这里一天后，不仅官府出人，就连城外驻军也派兵进城，开始大肆抓捕会武功的人。”
“一旦查清是参与武门之变的宗派之人，直接格杀勿论，或者闹市问斩。你父亲我当年真的亲眼见过有三个人，被活生生凌迟至死的。”
似乎是回忆起不好的画面，父亲蜡黄的脸抹上了几分惨白，滚动了下喉咙才继续说：“所以太后是极其憎恨那些人甚至是江湖人士的，五年江湖大清洗，那时候你还小不懂事，真的影响重大。以前我们庆州城里还有个小门派的，后来就不见了。”
“后来从南都那边过来的人说，每年到了先皇的祭奠之日，太后都会去琮宗的陵寝处待上一个月。两人如此深情，太后又怎能不恨武门之变？”
“结果王教谕被抓后，太后却没有立即下令处死，反倒和别人商量，就说明在她心里就还有别的考量。或者说，至少有什么别的目的让她不会现在就动……。”
“父亲……”我低声打断他，不忍心听见这些字眼。
但他神色不变，仍然冷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了：“生机有，但从不会自己跑来，必须自己去把握。”
“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作为王教谕的徒弟，身上也有他的武功。要是按照当年太后的行事作风，路仁你也至少会落得个武功全废的下场。”
“但刚才那华公子却只字没提太后对你的处理，可见其中必是有些余地的。有余地，那就可以去求情。”
父亲直视我，略带浑浊的眼睛此时却充满智慧，挑明道：“去求情的人，我认为你最适合。”
他的话让我一愣一愣的，听起来结果不靠谱，但似乎一通分析后还是有道理的。
可我还是感到犹疑：“我一个小孩，也有资格去求情吗？”
“没有。”父亲很干脆地否定了我的问题，“你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去讲条件也没有东西可供交换。因此要等，等你长大，有所成就后，方才可能救出你师父。”
听完后我久久不能言语，事到如今，除了父亲的建议，我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就像父亲说的，我只是一个十岁小孩，就算想让师父得救，有什么实力允许我去这样做呢？
就凭我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说秀才的身份？
没有，一丝底气我都想不到。
“我明白了，父亲。”
父亲抬手伸向我，但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再次沉沉叹气：“不要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去给你做饭。”说着他站起身，打开门朝外面走。
“你们……”
父亲语气惊讶和有些紧张，听话是又来人了，我心力交瘁地转头看去，但还是慢慢睁大双眼。
屋外站着两名黑衣人，黑色圆帽垂下来面纱，朦朦胧胧间叫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腰间别着武器，赫然是天行司的打扮。
猛地离开凳子，我全身汗毛倒竖。
前脚华桓才赶过来说了师父的变故，现在天行司的人就过来了，很显然是冲着相同的事情来的。
右边那人拿出一块令牌，上面刻有一“天行司”三字，语气低沉道：“天行司，传太后手谕。”
闻言前面站着的父亲赶紧就要下跪，但被左边的人拦住，声音分明是个女子：“无需如此，且接谕之人并不是你。”
说完，两人的头都是微微转动，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我还是感受到有两道目光在看我。
于是我沉默地走过去，心里非常紧张。
当我走到门口，与父亲平齐后，右边的天行司就从怀中取出一个书籍大小的薄册子递给我。
“太后有令，手谕你要当场打开阅读并作出决定。”女人的声音一样嘶哑，显得有些难听。
我颤颤巍巍地接过册子，心情无比沉重，从他们言语的字里行间，肯定是和师父的事有关了。
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决定。
翻开册子，里面是一张纸对折了几次，这种我还是第一次见。
但现在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重点是内容。
上面太后倒是说得很直白，意思明确。
首先确认了师父王教谕真名叫“王尔”，的确是江南水庄少庄主，处置结果也和华桓说的无异。
重点是在说明情况之余太后给出了一个条件。
只要我愿意进入泉岭，打探消息，报告给天行司，那太后不仅可以让师父在牢里活得好好的，还答应让他和我通信。
如果我能当上泉岭掌门，则可以立即释放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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