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妙当然懂得桑老太担忧的点，她无奈地笑了笑：“不会的，我和江年都懂得。”
但说着，她顿了顿，还是对桑老太坦白道：“妈，我得和你说个事儿……”
“啥事，说。”
桑老太没太在意，她搬了板凳和拿了盆来，又要去门口拿镰刀来给梁妙挖回来的芋头削皮，就听见梁妙迟疑着说：“我们打算明年把厂子盘出去。”
桑老太拿镰刀的手顿时一个不稳，摔在地上，发出“哐啷”的一声，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啥？你再说一遍。”
梁妙自顾自地打水洗着菜，她却是不说话了，她知道老太太听清楚了。
“怎么就说要卖就卖了？那厂……每年挣多少钱啊！别人眼红着想办还办不来呢！你说你——”
桑老太气得手直哆嗦，弯着腰怎么捡那镰刀都捡不起来，还是梁妙过去帮她捞了一把，但她一过去却是挨了桑老太一下。
梁妙仍旧不吭声，打起来的井水有点儿凉，现在到底不是七八月份的酷暑时节了，她的手本就生得白，被这盆里的井水泡得久了，一双手都冻得有些发红。
桑老太最是看不过她这不说话，仿佛独自一个人抗下所有委屈的模样，顿时就吼起来：“好了好了别洗了！这菜又不急着吃，现在洗了过两天烂了坏了给你吃？”
见着梁妙不说话，等了一会儿，桑老太又急着问：“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卖厂子是你的主意还是……”
桑老太存了一丝侥幸，但梁妙却肯定地告诉她：“我和江年都商量过了。”
听了这话，桑老太登时一张脸垮了下来，现在桑家上下能过得这么好的日子，打了水井盖了两层楼房，全都是仰仗着老大一家开的这家厂子的功劳。
可如果，这厂骤然间说不开就不开了，就是以后梁妙孝敬给她的钱只怕也要少上不少了。
桑老太的不高兴和不赞同都落在梁妙的眼里，她又不傻，心跟明镜似的，哪里会不懂老太太的心思？只是，她既然想要让自己往后多一些陪伴孩子们的时间，就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而且，布料工厂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要关门也是迟早的事情。
等桑蔻带着妞妞玩得尽兴跑了回家时，却是瞧见隔壁家正也在吵闹，他们的院子的大门没有关严实，小姑娘先把玩得有些累得昏昏欲睡的妞妞送回了家后，又忙不迭地趁着家里人顾不上她跑了出来。
隔壁家男人的骂声尤其高，似乎是埋怨女人在饭桌上多吃了两口，桑蔻就透过没关严实的门缝悄悄看着。
他们家的院子里，被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数落着的女人赫然是陈梅，她挨了男人几下子却并不敢回手，连像平时利索的嘴皮子在此时此刻仿佛都失灵了，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
看得桑蔻有些蹙紧了眉心，她从来都是见着陈梅得理不饶人，又爱过嘴瘾讽刺嘲笑人，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卑微的样子。
骂了一会儿，男人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懒得说了，扭头就回屋子里去了，桑蔻正当为陈梅松了一口气时，又见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坐在大门口的老太太这时候走了过去，看起来像是陈梅的婆婆和儿子。
一见那老太太尖酸刻薄的嘴脸，桑蔻登时就觉得不妙，果不其然，那老太婆哪里是个善茬，等她儿子一走，她连瞬间的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了，冲上去就是给了陈梅一巴掌。
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贱骨头！多吃几口就会饿死你了！你儿子在长身体不知道？别人家的后妈都没你歹毒！”
没准备的陈梅一下子被她这一巴掌扇倒在地，只是她还有些不服气地想说些什么，一抬头迎来的却是她儿子学着她婆婆的拳打脚踢，不大的孩子还有样学样地骂着：“贱骨头贱骨头！不让我吃饱饭，打死你……”
老太婆瞧着这一幕恨不得拍手叫好，甚至还在一边鼓励着那小孩。
桑蔻在外面看得都觉得生气，只是还没等她想要吼一句，身后却传来一股力道，把她整个人都往后带去。
桑蔻还以为是桑老太过来了，连忙捧起了甜甜的笑容看过去，只是“奶……”这个字才发了一个气音，她就瞧见了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看着她的梁妙。
桑蔻迅速改口：“妈妈，你怎么出来了？”
“你现在就是把你爸从城里招回来了也没用。”梁妙带着她往自己家里走去，一边问她：“妈妈平时不是教过你，不要去偷听别人家说话吗？现在啾啾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妈妈说的话了？”
“我没偷听……”
桑蔻本来想狡辩两句，但梁妙的眼神一横了过来，小姑娘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她只好道：“好吧啾啾刚才是做错了。但是……我听着那个老太太教她的孙子那样打她儿媳妇，就替陈婶婶难过……”
梁妙刚才不是没听见陈梅在院子里发出的那些声音，现在又听了小姑娘这低沉下去的声音，她不由也跟着自责了起来。
她是不是对啾啾太过严苛了？小姑娘这才四岁多，就是闹了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梁妙心里一边默默懊恼，一边又不免想起刚才看到陈梅的儿子打陈梅的那一幕。
瞧着自己这个听话懂事的小丫头，她的心里却有了一丝丝的苦涩，幸好她家的孩子没有养歪，如果因为她不在家陪着孩子的这么多年，而导致她的啾啾像陈梅的那个孩子一样顽劣，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的。
梁妙想得出神，却又被牵着手的小姑娘给晃了晃手，梁妙回神过来，低下头去：“是，啾啾最乖了，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小朋友都懂事，妈妈替你高兴。”
桑蔻有些没听懂她为啥突然说这些，但听着梁妙好似没在追究她刚才偷听别人说话的这件事儿，她也偷偷想要岔开话题：“妈，三婶婶咋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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