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拉开包厢的大门，许毅嗅到一阵烟味。
包厢里烟雾弥漫，仿佛炉灶炒菜的烟气全部困在了这里，里面坐了六个人，围着一张圆形的桌子坐得歪七扭八。
桌上八个凉菜摆盘完好，显然是在等主座落位，五个皮肤粗糙的男人叼着烟，歪着脑袋朝门外看来。
每人脚下，至少有五个烟蒂。
许毅感觉自己突然拉开了一扇大门，里面坐着一群土匪，而自己是打断土匪聊天的人。
不过无所谓，他就是来给这群土匪开会的。
王经理懂事地拉开窗户，烟气飘出去，冷气吹进来。
糙汉们紧了紧身子，就听到王经理说话：“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许先生。”
五人看着许毅的眼神带着疑惑，许先生挺年轻啊。
许先生自然地走到空着主座上，王经理起身，拉开座椅等许毅坐下。
他正要开口，对面的男人便首先提出了质疑。
“王哥，这就是你说的许先生？”
他满脸胡楂，参差不齐，显然是邋遢所致，如果这是今年的潮流，那许毅恐怕欣赏不了。
许毅原本以为王经理会说两句软话，毕竟是请人的一方，得能屈能伸。
谁知王经理完全不给那人面子，冷声道：“于拐，我劝你说话注意点，许先生何等身份，今天坐这儿是给你面子，你长点眼，少给脸不要脸。”
于拐吃瘪，表情难看得像是嘴里飞进了一只苍蝇，还嚼了两口。
其余几人见状，掐掉嘴里的烟蒂，纷纷端正起来，此刻，他们才开始意识到面前这个许先生，到底是何等尊贵。
王经理本就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他这般庇护这个许先生，虽不认识这许先生是何方人物，但可以肯定，他必是人中龙凤。
许毅没有搭理这群人，扭头看向唯一认识的熟人，问道：“要酒了吗？”
酒桌文化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启，反正成年人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喝上两口，不少生意的促成都离不开啤酒或是白酒，喝红酒倒是少数，装逼犯另算。
“要了两箱啤的，许先生如果觉得有些不妥，可以不喝。”王经理小声告诉许毅，“您放心，在这里你最大，万事随意便好。”
许毅瞧见桌上的红塔山，拿起一根放在嘴里，他看向身旁另一人，问：“有火吗？”
那人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元火机，伸手便要给许毅点烟。
许毅捂了捂，吐出半口白雾。
这一幕，让五个糙汉有些意外，这许先生竟不端架子？
他们转念一想，便有些释然，到底人家是能人，和自己这些夯货就是不同。
同时，心里和许毅的距离拉近了些，先前的小闹剧也搁置一边。
“啤酒喝着没啥意思，要不整点白的？啤的喝得胃胀。”许毅说着，目光扫视过众人，除了于拐有些闪避以外，其他人都笑着答应。
众人都知道该表态了，纷纷赞成许毅的提议。
“那，谁帮忙叫下服务员？”许毅再次发问。
于拐闻言，主动请缨，其余几人也将这个的机会让给了他。
服务员进门后，问道：“请问需要什么吗？”
许毅冲他说：“把啤酒退了，上两瓶茅台。”
“好的，我们这边茅台有……”
“拿最贵的。”
服务员点头，朝外走的时候拿起对讲机说道：“给青城山上两瓶九龙墨宝，啤酒退了。”
九龙墨宝是12年三月份茅台出品的一款酱香白酒，分为四种，分别是十五年，三十年，五十年，八十年。
12年一共发了6000瓶十五年的九龙墨宝，是当前市面上主要流通的产品，售价。
一桌人没想到许先生出手如此阔绰，心里的敬意顿时又加了几分。
酒上桌，王经理负责用分酒器分酒，待每人手持一杯后，许毅举杯站起。
其余人见状，连忙提杯站起，静候许先生下文。
许毅微微一笑，放出低沉的声音：“各位，今日让各位久等，实在抱歉，为表歉意，我先提一个。”
说罢，一口将郁金香杯中的白酒全部吞下。
其余人连忙将杯中酒饮尽，待许毅坐下后，才重新坐下。
“各位，动快吧。”许毅笑道。
众人闻言，却无一人动手夹菜，直到许毅慢吞吞将一片牛肉夹起放下，众人才开始上手。
八个冷菜上完，便是八个硬菜，牛羊鸡鸭统统端上了桌，最后再来两个热汤垫底，这一顿，可谓丰盛至极。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许毅瞧见众人都有些上头，便知道说事的时候到了。
“各位……”
他刚出声，几个糙汉就朝他投来目光，眼神期待。
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今天要商量的事，只不过都是各人猜测，没人拿得住主意。
他们不讨厌许先生，不过，也得看许先生到底有何诚意，如果只是将头上的王大超换成许大钞，他们也不会顺从。
“最近生意如何？”
忽然一声轻叹，原来是于拐发出。
他吃了口肉，抱怨道：“最近行情越来越不好了，找我拿货的人是越来越少。”
他说着，目光看向身旁人，“上个月我还能出十几万的货，这个月直接折半，照这个势头下去，估计年底的喝西北风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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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人附和：“我比你强一点，但也不行，有好几个以前一个月来找我好几次的家伙，十一月到现在都没见过人，前几天我问了一下，才知道人家他妈不干了，收摊回家明年准备去外地了。”
这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纷纷抱怨起来，原本其乐融融的饭局，突然就变成了一群大老爷们倾泻苦水的地方。
许毅不是来听他们诉苦的，伸手在桌上敲了两下，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拢聚过来。
他看向于拐，问道：“不知于老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于拐连连摆手，“许先生不必与我客气，我于老拐没读过几年书，哪有脸让许先生叫一声老哥。”
“既然许先生问了，我也就说了，我是弄袜子的，就那种地摊货，基本淮滨市几个区县的市场都是我一个人在放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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