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风池、膻中、神阙……
她定了定神，下手快准稳，直到将最后一针刺进了百会穴。
“老大夫！参茸片！”
辛晴瞧见舒娘子的睫毛颤了颤，无比惊喜的转头对医工道。
老医工这才惊醒，赶紧去拿了参茸片递了过来。
辛晴取了两片，掰开舒娘子的嘴，压在她舌下让她含着，另一边，不断转动各种的银针，刺激穴位。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舒娘子猛地长吸了一口气，将口中的参茸片呛咳了出来，缓缓睁开了眼。
“姨母！”辛晴喜极而泣，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
舒娘子目光略有些涣散，过了一会儿才聚焦在她脸上。
“晴儿……”她虚弱的如同一片洁白的花瓣，毫无血色可言。
辛晴哽咽的点头，“姨母，你一定会好的！我去请我师父，他一定能治好你的！你还要看着我和云璟大婚，看着我们的孩儿呱呱坠地，姨母你千万要挺住……”
舒娘子柔柔一笑，伸手抚摸她的发顶。
“好……姨母答应你……”
“你也要答应姨母……今后，和璟儿好好的……好好过日子……”
辛晴不断点头，最后再也忍不住，趴在榻边便小声哭了起来。
舒娘子慈爱的笑了笑，眼眸慢慢转动，看到了一旁的廖峥。
“将军……”
“阿舒……你醒了。”廖峥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不敢靠近，面色隐忍。
近乡情更怯。如今人醒了，他反而不敢再去拥抱她，只能隐忍着心中的悲痛，深深凝视着她，将她最后一刻的音容镌刻一般的铭记在心底。
一股莫名的感伤氤氲在空气中，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医帐内安静的出奇。
老医工最先看出端倪，咳嗽了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辛晴也知道自己不好再留下，慢慢起身，眼睛红的如兔子一般。
舒娘子朝她虚弱的微微一笑，“去吧……往后，都要好好的……”
辛晴难过的无以复加，郑重行过一个叩拜之礼，便赶紧出了营帐，放声痛哭了起来。
回光返照，仅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了，凌云璟能不能赶上见姨母最后一面。
辛晴想起了凌云璟，突然止住了哭声。
既然廖峥都能回来，那凌云璟为何没有一同回来？他这么紧张姨母，断没有让廖峥一个人回来的道理。
莫非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猛跳，转头看到那匹廖峥骑回来的马，二话不说，自己踩着马镫便爬了上去。
“驾！”
辛晴双腿一夹马腹，勒转马头就冲出了营地。
骑术虽然不精湛，却挡不住一颗炙热勇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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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营帐里，只剩下舒娘子和廖峥二人。
一阵沉默后，舒娘子虚弱开口，率先打破了平静。
“今晚的月色……美吗？”
“美，很美。”廖峥抿着唇，声音嘶哑着道。
“很像那年清凉殿的月色，衬得院子里那一树梨花白的像雪，美极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舒娘子轻轻笑了。
“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
她费力的抬起了手，伸向了他，目中隐含期盼。
“好。”廖峥点头，上前一步，将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下，十分守礼的将她包住，然后才隔着披风，将人打横抱起，走出了营帐。
远处有个不大的小土包，已经是这附近最高的地方了。
廖峥走了上去，找了一处相对柔软的草地，小心翼翼把她放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在一旁坐下，让舒娘子能斜倚在他的肩膀上。
他手臂虚扶地搭着她，给她以支撑。
天知道，这一刻，他多想能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可他却生怕唐突了她。
她是皎洁而不可触及的仙子，一如这清冷而缥缈的月，可望而不可及。
犹记得那年初遇之时，初夏的风拂过满湖的菡萏，她于湖中凉亭抚琴，一身的素色纱裙被风吹起，飘飘欲仙，惊鸿一撇间，便足以将他整个神魂钉在原地。
而那时，他不过是五品小官的儿子，本就无法匹及的存在，更何况，那时的他，还是作为被救助之人，作为卖入府中的奴才，才有机会站在了她的面前。
身份的云泥之别，于年少的他来说，是卑微，是耻辱，是穷尽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廖峥低下头，悄然握了握拳。
舒娘子却在这时抬头望着天空，露出一丝略带遗憾的笑容。
“将军……还记得博物先生……所做的那首怀月诗么？”
廖峥轻轻点头，缓缓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舒娘子笑着接完最后一句，轻轻抬起一只苍白手，在月下摊开手掌，似是掬起了一捧月光，轻轻放进廖峥的掌心，赠他盈手之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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