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留下一个真正身心干净,看似大愚,却大智的神殿信徒,无关酒色财气,无关风花雪月,洁如飞雪,透似琉璃的神使,那代表着,神殿最后的圣洁。
他要我们看着鲁拙成,看着他,就会想一想,神殿的根在哪里,信仰是什么,天神是什么,真正信徒是什么样子,我便会思一思,缓一缓,生起犹豫和迟疑,也守一守心底的圣洁和不容染暇——便是成全了他奚若洲对神殿的凌迟。
当鲁拙成死去,神殿最后一个干净得不沾尘世晦暗的信徒也死去,那些污秽之物如同我的老年斑爬我的身体一般,也爬满了神殿。
我一直知道,鲁拙成不会是神殿叛徒,不会是神墟的大长老,哪怕所有的证据都摆在我面前,我也存疑,因为鲁拙成,怎会背叛神殿?他宁可舍弃生命,也不会使自己成为神殿的污点。
当我见方觉浅的来信,知道了殷王的真面目,以及他对神殿的所图,也就想通了,是奚若洲让鲁拙成站出来背上此罪名的。
他依旧不会让神殿死去那么痛快,他还没有达他的目的,没有将这世间所有的力量消耗殆尽,他会留着神墟,也就是留着殷朝,继续与我神殿做长久而绝望的互相损耗。
直到我们身上的肉都被一片片割下,只余白骨,也要敲碎了烧成灰。
四方大乱时,我多了很多时间,裹着那件我珍爱了一生的琉璃蓝色神使长袍,坐在神像下面,细想一生,很多地方,都想明白了,想透了。
大势已去,我从五十多年,近六十年前,就踏进了奚若洲的局里,浑然不知。
我也确信了,是他杀了老神枢,因为老神枢绝不会允他这么做,那是一位慈爱宽容的老人,真正的神枢,怜惜苍天,厚爱子民,护佑殷朝,福泽天下。
而奚若洲,为了他的大计,无所不用其极。
我算不过一个,为了一局棋,筹谋大半生的人,算不过他,我至死也想不明白神殿为何就应该要消亡,至死也不明白,奚若洲是如何就得出了神殿不该再存立于世的结论,至死不明。
我只知道,作为神殿神使,虔诚奉神的信徒,当神殿倒塌,当神谕成灰,我也不该再存在。
失去了神殿的信徒,该去信仰谁?
与神殿共生死,方是我的道,哪怕是局中棋子,我也可以成全自己的道。
而我依旧敢对着上天,对着天神说一句,我虚谷,此生未负神殿。
他奚若洲,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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