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事要快。”王华道。
沈瑞应道：“孙儿这就着人联系刘忠刘公公。”
王华是教过刘忠的，对其印象极好，也是默许了儿子王守仁与之来往，见沈瑞这般不以为奇，却仍叮嘱一句，“如今宫趾奸』佞横行，你与他交好，也要防备人算计。”
沈瑞连连称是。
王华又道：“皇上直接赐官这事，老夫揣度着，不是在修孝庙实录上，便是应在建书阁上。实录不需多，书阁建成也必然仕林称颂，若你在其中任意一处任职，届时因功提拔也是容易。”他看了看沈瑞，“你心里也当有个计较。”
沈瑞颇有些意外，原本想着，历来没有二甲三甲直接授官的，这次皇上想是借着为焦黄中破例，将自己、庞青、刘仁等皇上“自己人”也抬举起来。
虽庶吉士三年散馆后二甲通常为编修，三甲为检讨，现下自己等直接授了检讨，看似折中，甚至有些亏了，但这省下了三年时光，实际上是比旁人起步早了许多，且若做得好，三年内升两级都没问题。
不成想，皇帝还有另有棋招埋在里头。
沈瑞不免好奇道：“那胡瓒宗……李阁老也是意在如此吗？”
王华微微阖眸，淡淡道：“于你们自然是觉得一甲最佳，三甲便是什么所谓如夫人了。然于内阁用人，只要得用，如何会拘泥于一榜名次。”
沈瑞一时也是默然。
又听王华缓缓道：“这一二年间，刘瑾是清洗刘谢余党，其实李阁老的人也没少动。今年，又是京察之年……”
*
昨日才了那番话，果然今日青篆就被人提起了。
若非沈瑞昨日急急请见，在刘忠私宅里见了寿哥，陈了青篆之事，拦下了解封令，待今日青篆解了封，在这种新科进士云集的场合下，有人出当初青篆被封的真正原因，沈瑞这邀买人心的锅就背定了。
沈瑞目光在场中游移，寻找着那提刊印之人，想着总要防备一二。
那边戴大宾一阕词填完，大家喝彩连连，忽有洒侃道：“宾仲好风仪，又这般有才，今日不知被多少贵人看中，要捉去作那东床快婿呐！”
有人哄笑，却也有人去看庞青等几个那日上巳节被“榜下捉婿”的。
尤其是庞青，虽他会试就是第七名，殿试二甲第五也是正常，但因被直接授官，还是不免被人嫉恨，是靠了大长公主府云云。
庞青只自斟自饮，根本不理会。
戴大宾却到底是少年，再是聪明，却也比不得那些二三十岁的人情练达，一时涨红了脸，道：“我……我已在老家订了亲事的。”
那人却笑道：“订亲有何难！退了便是。若有侯府、驸马府门第提亲，难道你便不应吗？”
此言一出，厅上登时一静。
驸马府固然指的是庞青，但这一科却并没有被侯府看中的，只有一位被丰润伯家定下的。
若是侯府，又有那订亲退亲之语，只怕是在暗讽上一科状元沈瑾了。
沈瑞抬眼望去，见那话之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寻常，依稀记得排在二甲八十余名，而他旁边那人，倒像是方才起头印诗集的。
沈瑞眯了眯眼睛，看来，这是奔着他来的了。
他刚待开口，却是庞青先一步起身，走到戴大宾身旁，笑道：“宾仲这阕词妙极，只是今日大考已过，当是松快松快，不提时政，只论风花雪月。”
庞青着转身向杨慎遥遥举杯，道：“听闻先前杨兄就在这浣溪沙楼上作了一首一七令‘雪’，今日青献丑，补上一首‘花’字一七令如何？”
罢不待众人反应，抬手摘下帽侧簪花，手中持花，走了几步，便一气成诗。
众人呆了一呆，随即掌声雷动。
庞青团团作揖，随后大走向那边那进士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那进士一脸不屑，道：“睢县梁晋。庞兄有何见教？”
庞青一笑，道：“庞某见兄台风姿不俗，口才上佳，便想邀兄台继续作这‘风’‘月’两字一七令。”
那梁晋已过而立之年，颌下长须颇显老相，且着实相貌平平，听庞青他“风姿不俗”分明是讽刺，不由火冒三丈，冷冷道：“在下何敢比得庞检讨，有那花容月貌作得‘花’字一七令来，在下可作不出。”
庞青忽然哈哈笑了两声，便朗声道：“兄台庞某花容月貌，庞某便作得出这‘花’字一七令。倒是兄台，口口声声谈着‘风月’，却作不得‘风’‘月’诗词，可不是名不副实？”
罢，将那手中花往帽侧一攒，抬高了声音，顷刻又作了一首‘风’字一七令。
又问杨慎，“杨兄可能再作一首‘月’否？”
杨慎见他使了眼『色』，便笑道：“勉力而为。”略一沉『吟』，也作出一首‘月’字一七令。
站在杨慎沈瑞这边的众进士皆大声叫好，更有促狭者高喊道：“皎皎如月华，名副其实！名副其实！”
对面那梁晋脸『色』铁青，却是一个字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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