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不忍地摇了摇头，虽然垂下了眼眸，但他依旧在关注着那大夫人。
此时，听得大夫人哭声断断续续，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心中一跳，忙抬头看向她，却只看到她翻了白眼，手脚抽搐个不停，最后狠狠吸了一口气，竟然咽了气……
那大夫也见过不少死人，但这样被自己丈夫活活打死的还是头一回见。愣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忙收拾东西跑出了镇长府。
季蕊屋里乱成了一锅粥，可她只是在旁冷眼瞧着，仿似在看一场跟她无关的戏。
最终王雄义被他贴身护卫王虎拉走时，他手中长鞭依旧在挥着，那王虎被打了好几次，但他只是咬牙忍着。
季蕊多看了他两眼，他恰巧也抬起头来望向季蕊，两人视线相对，他心中一跳，但又马上低下头去，将王雄义抗在肩头大步走了。
季蕊眯了眼，唤过一个侍婢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那侍婢至始至终一点表情都没有，点了点头出去了。
等房里只剩下季蕊和古璇时，她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涂了丹蔻的指甲抚了抚古璇的脸，“这场戏如何？”
“王雄义快身败名裂了吧，很快，镇里族老们都会免除他镇长职位，没准还会将他送上刑场，可我老觉得你不会让他死得这么容易。”
“呵呵，说得一点不错，我哪里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毕竟他背后可还有一个人呢……”
“谁？”
“真正夺了我命的人！”她的语气有些阴森狠辣。
“你不是自杀的？”
“自杀？呵……是呀，连阎王都以为我是自杀的。”
古璇心头一跳，据说，地府有十八层地狱。而十四层的枉死地狱则专收自杀而死的魂魄，而自杀者断不能再世为人……
她的手慢慢移上古璇眼睛，“这个世界在慢慢腐坏，你看到了吗？”
她的气息喷吐在古璇脸上，耳边，却无半点温度，一如她手一般，冷得仿似毒蛇。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爱我的丈夫，爱我的孩子，孝敬我的公公，友好我的乡邻……可突然有一天，灾祸就这么降临了，就算我躲都躲不开。”
“我死了，人们惧怕王雄义的权钱，不敢说半句不是。我的丈夫，你知道吗？他就被打死在王府门前，那天也是大雪，血洒得浸红了雪，原来那么纯洁的雪也有那么妖冶的时候。”
“我拼了命似地冲过去，可什么也没触及到。他都死透了，王府里的人依旧不放过他。一根根棒子重重打在他身上，他们怎么会这么狠呢？明明他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啊。我只能跪坐在他身边瞧着，他最后抬起来的眼神，眼中有我的倒影，那么绝美……”
她的神色陷入绝望的哀恸之中，随后又狰狞起来，“边上围了许多人，所有人连句可怜我丈夫的叹息也没有。官府来了，收了王家的银子，将我丈夫的尸首抬走了。我等着官府能还我一个公道，可等来的却是洪府灭门惨案啊！”
“走投无路时，我被两个鬼差抓住，连审问都没有，我就被打入枉死地狱，我一直喊冤，可每一个人理我。你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吗？是走遍十八层地狱，尝尽十八种酷刑依旧没半分感觉的滋味啊。”
她的声音开始嘶哑，眼角有泪水划过，浸湿她眼角黑痣，令那颗黑痣仿似活了一般，闪烁着别样光泽。
她陷入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那些回忆就像大火，焚噬她所有信念。
她也曾怀揣希望，如古璇一般善良，可每次迎接她的都是重重的失望。
在绝望的深渊独自徘徊，那种痛，没经历过就不会真正理解。
她一个人，不，一个鬼从地狱中爬起来，向着实力的巅峰一点点迈进，虽然痛不堪言，可她挺过来了。
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会觉得全身发冷。
古璇伸手抚上她满是冷汗的额头，默默叹了口气。
季蕊一怔，此时，她的眼中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暖意，她贪恋地蹭了蹭她的手，呢喃出声，“许久没碰过这么温暖软和的手了。”
古璇喉头又发了苦，张口欲说些什么，季蕊却又马上直起了头，仓皇地跑了出来，再不复她平日里的冷静。
徒留古璇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一大半天反应不过来她这又是在闹哪一出，等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时，忙大声喊道：“喂，你别不管我啊，这么站着很累啊，扶我去躺会也好啊。”
回答她的只是死一般的静。
如古璇所想，王雄义差点被免去镇长之职。
临到最后关头，季蕊却突然跑进祠堂，也不知她对王家那些老古董们做了什么，竟然让他们松了口，不仅不提这件事，还仿似糊涂了一般，问那王雄义，“你跪着做什么？”
不等王雄义回答，又迷迷糊糊地转头看了眼周围，“我们在祠堂里做什么？”
王雄义好似也忘记了事情缘由与始末，一大半天也只吐出个“我”字来，竟再无他话。
一夜间，王家上上下下，竟是谁也不记得有过大夫人这人。
古璇听说后，也只得归咎于四个字：鬼迷心窍！
季蕊做她对面，拿了一个矬子搓着指甲，偶尔吹吹，面上一片凉薄，“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死人还会长指甲？”
古璇觉得这话好笑，但却笑不出来。
季蕊瞅了她一眼，“你不好奇我想怎么处置这王府么？”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希望你少造一些杀孽。”
季蕊冷哼一声，“说起来，十一出去快半个月，外面应该沸沸扬扬传开了。”
“这跟十一有什么关系？”
季蕊笑了，笑得讽刺，“我有说过你太天真了吗？”
古璇心头一跳，“你对十一到底做了什么？”
“我可没对她做任何事，是她自己发疯，将王家里的龌龊事全抖落出来。现在，王雄义正满世界找她，想要将她活剐了呢。”
“你……”古璇瞪着她，为什么这个女人在博取自己同情后，让自己有了拉她一把的念头，可她为什么转眼又笑着跳下那可怕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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