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周四皮虽然不以周谨为尊，也都是客客气气。即便他年长几岁，还是敬着周谨。今天这表情分明就带着几分怨怼。
周谨压根没想理他。
除去堂兄弟这层关系不说，周谨可是卫所里的百夫长，那也是了得的军爷。
周四皮面上不好看，吊儿啷当地抱了下拳，带着些酸味道：“给谨爷请安。”
周谨向来瞧不上周四皮拿腔做势的丑态，他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吃喝赌样样占全，又惯会媚上欺下，就像上不了台面的扁嘴青蛙。
周谨眼皮没撩半下，直奔后面书房。
等他高大的背影被树荫遮住，周四皮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神气个什么劲儿，不就是弄了个小寡妇么！”
周四皮想起沈明月跟他约定的时间就在今晚，可人已经被周谨弄到外宅里去，他也只能干瞪眼！
周四皮的啐骂被朱管家听得真真儿的，等人离开，朱管家拧眉侧目，冲身后的小厮道：“去，打听一下，外宅那位跟四皮少爷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那小厮应声去办事。
一刻钟后，周谨从书房里出来，面上带着怒意。
朱管家迎上来问他是不是去东城，他冷哼着叫上跟班的小子，打了马直奔西边的花街去了。
城楼东边的大树上，两个黑色的影子正在盯着副都统府的门口，见周谨从里面出来，便立即悄然跟了上去。
路口拐角处，赵淮立住身形，看着黑暗中走来的江有秋小心地跟了上去。
“钱洪来了。”
江有秋闻言立即顿住脚步，“那厮上个月出现了一回，老子就没收拾他！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已经让人打探去了，跟阁主说，这一回我打算把龙牙捞回来。”
江有秋听到这话来了精神，“要不是阁主不让动他，老子早他娘的一剑灭了他！这个败类！”
赵淮四下里瞧了眼，叮嘱道：“你行走也要小心些，若不大方便过来，我便把消息放在竹筒里。”
江有秋眼神又亮，“成！”
隔着浓重的夜幕，古桐村的牧家大院许久没这么明亮。
邻里四散，牧七给牧老爹换好药，又嗔怪他不注意分寸，现在腿脚还没好利索，非得喝烈酒。修竹早早地就睡在牧老爹的东屋里。
看着牧七还要忙，牧老爹心疼地道：“你这个丫头，先前不懂事，我不放心，如今倒像你娘年轻时的模样，就是闲不下来。”
牧老爹把装有地契的小匣子拿出来，连同明亮的铜钥匙推到牧七跟前，“我老了，越发地糊涂，这些东西还是应该你收着。”
地契房契，这可是庄户人家最重要的东西，比起之前那二十两银子，牧七觉着这东西更贵重。
见牧七犹豫，牧老爹又悲凄起来，“你爹都是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他想说之前被王氏挑唆，对牧七的种种不好，可回头想想那时的他，就像是鬼迷了心窍，王氏说啥他都愿意听。
要不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还真不知道王氏一家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行吧，爹，我替你保管着。”
牧老爹这才安慰地点头，又嘱咐她干活别太累着。家里有的是麻油，晚上干活不必省着，可以多点几盏灯。
牧七抱着匣子回到后院，东屋点着灯。
方才她就看见江霄陌没少喝酒，这大晚上的他一个人睡在书房里，还真有点不放心，结果当她进了东屋，便看见江霄陌横在火炕上，已然醉得不轻。
牧七打来热水给他擦洗，又给他脱了鞋靴，铺开被子后把人安置妥当，这才抱着被褥从东屋里出来，放在西边书房的木榻上。
夏至将至，天气渐暖，书房里的木榻上还有厚厚的羊毛毡，自然是不会冷的。
仔细地盘算着天亮还得早起，反正也有帮忙的短工过来，牧七只去把江米用大火蒸熟，花生和芝麻炒熟，其他的东西也都用水泡发上，便去西边书房里睡下。
西边的麻油灯熄灭，躺在东屋炕上的江霄陌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点酒对于他而言，压根算不了什么。
纤长的手指轻抚上牧七给他擦拭过的额头，他居然在回味那种感觉。
看着书房紧闭着房门，江霄陌才发现方才他一直在期待着什么。苦笑着勾起嘴角，目光收回望向窗外。
窗外传来夜枭的鸣叫，江霄陌默默数着，随后便轻轻起身出门。江无冬和江有秋从铁匠铺后面的树上落下来，把当天得到的消息汇报。
江霄陌嘱咐他们二人万事小心，又说钱洪的事情不能急在一时。从他们身上翻出药膏，这才让二人告退。
借着月光，江霄陌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木榻旁边，看着熟睡的女人，他目光里透着温和，随后轻轻解开牧七额头上的绷带，沾了一点药膏敷在伤口的周围。
翌日，是个大晴天。
万村长家热闹熙攘。
除了本村的男女老少，邻村不少的大户也过来庆贺。不到晌午就有不少客人落座。
周地主也是个阔绰的，从城里请来了个戏班子，就在万家的院子里搭上了台子。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几个帮工的年轻小伙子，扛着托盘进进出出。七大碗，八大蝶，鸡鸭鱼肉样样都有，香气混合着稠酒的味道，小院的上空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古桐村的习俗是办喜事都要吃喜点，今天的点心是红糍粑。为了保证点心的口感，一大早起床后，牧七这才找来帮忙的短工帮忙打糍粑。
花生，芝麻，红豆沙，白糖，四种馅料的点心各做了二十五斤。
配合着点心的味道，牧七又找来密香果，李子，杏，青果，把这四种水果细细地切成小丁，接着把提前用米粉熬成的粉冻切碎，浓稠的稠酒浇在上面。
牧七让铁蛋把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倒在大铁盆里，把这几个装满水果稠酒的泥盆飘在水面上。
清凉又清爽的水果稠酒就制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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