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里一片墨黑。窗外风雨交加，雨点子打在窗上噼里啪啦的响，雨很烈，瓢泼似得。
我睁眼适应了很久这黑暗，才发现窗边站着裴越，杵在哪儿望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后颈还很痛，不晓得是谁下的手，真他妈的重。
裴越听到我翻身的声音，转身走了过来，“姐，你醒了？”，他顺便把灯也开了，灯光下他那张脸十分沉重。
“今朝是谁打我了？好痛！”我揉着颈窝坐了起来，头还晕沉沉的有些模糊。
他过来坐在床边，睨着我道：“是我打的！”
“……你打我干嘛？”我不悦地嗔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陆朝歌，忙又道：“朝歌呢，他有没有事？”
裴越顿时蹙了蹙眉，特别严肃地看着我道：“姐，我觉得，我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嗯？”
“你和陆朝歌还是断了吧，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在那种血雨腥风之中，姐，我们是平凡人，我们要的不过是安稳且幸福的生活，他那世界不适合你。”
我竟无言以对，因为裴越讲得没有错。从十三岁那年遇到陆朝歌起，我几乎没有安宁过，哪怕是他在南城的那些年，我们身边都硝烟滚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危机来得不明不白，我根本不晓得我们的敌人是何方神圣。
裴越见我无言，又道：“姐，纵使他再爱你，可那个世界连他自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在加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后果可想而知。”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你难道忘记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了？万一某一天你们俩都……孩子们怎么办？”
“我……”
裴越的话，如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了我心头，不是痛，不是悲，而是顿然醒悟。他讲的不无道理，我本身就是陆朝歌身边的累赘，从开始到现在，好像都是。
思及我这些年的建树，还真没有。
“我不是一定要拆散你们俩个，也不是非得逼你跟他离婚，我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你们俩的婚姻，真的不是幸福，是恐怖。”
“小越，不要说了！”
“姐，我怎么能不说？你看看现在的你，为了他几乎跟疯了一样，甚至把我们都忽略了。姐，人这一辈子不光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我没有忽略你们，我时刻都记得。”我的反驳有些言不由衷，事实上我就是这样厚此薄彼。
裴越轻叹了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坐在边上沉默着。我窘迫不已，其实他的话我都懂，可是真要我彻彻底底把陆朝歌从心头剜出来，我又怎么做得到。
不光是我，试问这世上多少人能放得下自己深爱的那个人。
“我出去了，文星哥来找过你好多次，我都推说你身体不舒服，你还是找个时间去见见别人吧。这次葬礼若非是他努力善后，恐怕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你也知道咱们南城人的尿性。”
“嗯，好的！”
裴越走后，我忙拿起手机给陆朝歌打电话，但没有打通，于是我又接着给程峰打，他也是响了很久才接通。
“裴小姐，有事吗？”电话那头的他，声音听上去很冷漠。
我迟疑了下，道：“朝歌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
“他很好，谢谢你关心！”
“噢，那他身上的伤好点儿了吗？他是怎么受伤的？”
尽管程峰有点不待见我，我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实在放心不下陆朝歌，总觉得他背后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我所感受到的危机，远不及他背后那些风云。
程峰听罢沉默了许久，又道：“裴小姐，恕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讲一句真话，你……不然还是离开老板吧，你的存在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多余。”
“多，多余？”
“是，多余！”
想不到，程峰居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我顿时难堪无比。我怔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句反驳的话，于是就把电话挂了。回想起他和裴越的话，忽然间就悲从中来。
他们俩兴许都清楚明白地看着我们俩纠缠，所以也看得透这纠缠背后是多少痛楚和无奈。
其实我明白与陆朝歌而言我没有太多帮助，至少不是他的贤内助。只是，我受不得那“多余”两个字，感觉自己一无是处。不，我本身就是一无是处。
朝歌，你想我在你身边吗？
我靠在床头，一闭眼就泪如雨下。本身对陆朝歌满怀怨念，可因为他们的说辞瞬间什么都没了。内心深处，我依然深爱着他，全身心都爱着。
然而，想想他满身的伤痕，想想他一路走来的风起云涌，我的存在确实显得好可笑。人家说的夫妻间相辅相成，我一点儿都没有做到。
“玉阿姨，弟弟为什么吐奶啊？”
我正满腹伤悲，外面忽然传来念念的声音，清脆悦耳，再不像曾经得孤独症时的样子。
想不到宸宸这么小就吐奶了，我忙揉了揉脸，趿拉着拖鞋出去了。打开门，瞧见赵春玉正抱着宸宸在走廊上走，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赵医生，宸宸吐奶了吗？”我走过去问道。
她浅浅一笑，道：“别担心裴小姐，可能是在山上吹了点儿风，稍微有些凉着了，有点吐奶。”
宸宸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好，看我过去立即咧嘴一笑，小嘴一动一动好像在跟我讲话似得。我连忙伸手把他抱了过来，在他小脸上亲了亲，好软，嫩嫩的。
念念忙道：“妈妈，我也要抱抱弟弟，我要抱。”
我蹲下身子，抱宸宸小心翼翼递给了念念。她仿佛捧一件珍宝似得捧着宸宸，小脸温柔到不行，“弟弟，弟弟，你好乖乖哦，姐姐最喜欢你啦。”
宸宸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得，又咧嘴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特别好看，萌萌的，带着点儿好奇的样子。
看着如此可爱乖巧的一双儿女，我脑中又冒出了裴越的话，“你难道忘记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了？万一某一天你们俩都……孩子们怎么办？”
是啊，如果我和陆朝歌纠缠在一起注定是风起云涌的，那还有必要硬在一起吗？如果我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带着孩子们活得平平安安的，也许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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